“看来只有几个人知道你是萨姆的女儿?”
“非常少。我愿意保持这种状态。”
“你觉得丢脸因为——”
“见鬼,我是为我的父亲觉得丢脸!轮到谁还不都是这样?”她的言词突然变得尖锐刻薄。“我希望你不要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以为这个在死监里受罪的可怜老头就要为他的罪孽而受到不公正的对待。”
“我不认为他应该死。”
“我也不认为。可他的确杀了不少人——克雷默家的双胞胎和他们的父亲,还有你的父亲,天晓得另外还有谁。他应该在牢里过完他的余生。”
“你一点也不同情他?”
“偶尔会。如果我这天高兴而且阳光明媚,我没准儿就会想起他,想起小时候的一件快乐的小事。可那种时候太少了,亚当。他给我的生活和他周围人的生活带来许多痛苦。他教我们恨所有的人。他对待我们的母亲很卑鄙。他整个该死的家族都卑鄙。”
“那咱们就杀了他算了,怎么样?”
“我可没那么说,亚当。而且你这么说并不公平。我每时每刻都想着他,每天都为他祈祷。我对着四壁问过无数次,为什么我父亲会成为这么可怕的人,他是怎么变的。他为什么不能成为一个现在正坐在阳台上的好老头,拿着烟斗和手杖,也许杯子里再斟一点波旁酒?当然,是为了健胃。为什么我的父亲非得去当三K党徒,杀死无辜的孩子也毁了他自己的家?”
“也许他并不是蓄意杀人。”
“他们死了,是不是?陪审团说是他干的。他们给炸成碎片并排埋在一座小小的坟墓里。谁管他是不是蓄意去杀了他们?他在场,亚当。”
“这会是非常重要的。”
莉跳起来抓住他的手。“上这儿来,”她坚持着。他们几步走到阳台的边上。她指着几个街区以外的孟菲斯地平线。“你看那个平顶的建筑,面朝着河的那座,离我们最近的。就在那儿,三四个街区远。”
“看到了,”他回答得很慢。
“最高的一层是十五层,对吧?现在从右边,往下数六层。你跟得上我吗?”
“跟得上。”亚当点点头,顺从地数着。那是一座华丽的高楼。
“现在从左边数四个窗户。有一扇亮着灯。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
“猜猜谁住在那儿。”
“我怎么知道?”
“露丝-克雷默。”
“露丝-克雷默!孩子的母亲?”
“就是她。”
“你认识她?”
“我们遇到过一次,极偶然的。她只知道我是莉-布思,是那个声名狼藉的费尔普斯-布思的妻子,仅此而已。那是为芭蕾舞剧团或者什么别的事而举行的一次大张旗鼓的募捐会。我一向都尽量避免和她见面。”
“这真是一个小地方。”
“它可能是比较小。如果你去问她关于萨姆的事,她会说什么呢?”
亚当望着远方的灯火。“我不知道。我读过些报道,说她仍然怀恨在心。”
“怀恨?她失去了她整个的家庭。她一直没再婚。你想她会关心我父亲炸死她孩子是不是蓄意的问题吗?当然不。她只知道他们死了,亚当,死了二十三年了。她知道他们死于我父亲安置的一枚炸弹,如果他当时呆在家里和家人在一起而不是和他那些愚蠢的哥儿们深夜在外面兜风,小乔希和约翰就不会死。他们现在将会是二十八岁,也许受了很好的教育而且结了婚,会有一两个孩子让露丝和马文解闷儿。她才不关心那炸弹蓄意要去炸谁,亚当,她只知道那炸弹在那儿并且它爆炸了。她的孩子们死了。这才是最要紧的。”
莉回身坐进她的摇椅。她摇晃着她的冰块喝了一口。“别误会,亚当。我反对死刑。我可能是这个国家里仅有的一个父亲关在死监里的五十岁的白人妇女。死刑是野蛮、不道德的,是对人的歧视,残酷而不文明——我赞同所有这些说法。但是别忘记受害者,明白吗?他们有权力要求报复,这份权力是他们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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