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千万别这样,格里菲思先生,”她恳求说。“说实在的,您别这样,好吗?高抬贵手吧。说不定会有人看见我们。好象我听见有人走过来。得了,得了。”她举目四望,显然很骇怕似的,克莱德却兴高采烈地大笑起来。生活终于送给了他一个可爱的美人儿。“听我说,过去我从来没有做过类似这样的事,”她继续说道。“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过。请您快撒手。这就是因为您说了——”
克莱德紧紧地把她抱住,一句话也没有回答——他那苍白的脸孔,饥渴的黑眼睛,紧紧地逼视着她。他一次又一次地亲吻她,不管她再三挣扎反抗;她的那口小嘴、她的下巴、她的两颊,就是太美了——太诱人了——随后,他只好恳求似的轻声耳语,因为这时他早已被勾魂摄魄,没有力气再大声说话了。
“哦,罗伯达,我最亲爱的人儿,得了,我求求你,就说你爱我啦。我求求你快说呀!我知道你是爱我的,罗伯达。这我很清楚。我求求你,现在你就跟我说吧。我为了你简直都快想疯了。我们会面的时间,又是这么短暂。”
他又一次亲吻她的双颊、她的小嘴,蓦地他觉得她全身已酥软下来。她伫立在那里,一声不响,在他怀里一点儿也不抗拒。他体味到一种奇妙的感觉——可他就是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他突然觉得她脸上泪水涟涟,她的头倒在他肩头上;他听见她说:“是啊,是啊,是啊。我是爱您。是啊,是啊。我是爱您啊。我是爱您啊。”
从她的话里听得出呜咽声——不知是出于痛苦呢,还是出于喜悦——反正克莱德已觉察到那一点。瞧她是这样诚实、单纯,他深为感动,禁不住也热泪夺眶而出。“哦,一切都会好的,罗伯达。一切都会好的。请你千万别哭。哦,我说你真的太可爱呀。真的,真的,罗伯达。”
他一抬眼,瞧见东边城里一片低矮的屋脊上,悬着七月间冉冉升起的一弯黄澄澄的月牙儿。在这一瞬间,他仿佛觉得生活把一切——他完全可以向生活索取的一切——已经给予他了。
这次会见的高xdx潮,不论克莱德也好,还是罗伯达也好,他们都认为只不过是永无尽头的将来一系列新的交往和欢乐的序幕罢了。毕竟他们找到了爱情。他们都感到说不出的幸福,姑且不管眼下要使爱情得以实现,可能还会遇到哪些难题。不过,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方法,使爱情继续下去,却是另一回事了。就克莱德来说,罗伯达跟牛顿夫妇的关系,不仅仅是对他们正常交往的一大障碍。而且,格雷斯·玛尔也构成了另一个性质不同的问题。她思想上所受的束缚,要比罗伯达多得多,她不仅长得丑,而且在早年的社会、宗教生活中,还受过狭隘的偏见和家教熏陶。不过,她也希望自己能得到快乐和自由。虽然罗伯达喜欢乐乐呵呵,有时候不免爱好自夸,可是她并没有违反禁锢着格雷斯的传统观念。所以,格雷斯认为,罗伯达就是一个并没有逾越雷池一步的人。也正因为这样,她就紧紧地抓住她,而罗伯达却觉得这就不免有点儿腻味了。格雷斯以为,她们俩可以对恋爱生活和她们各自的梦想交流一下看法,谈一谈、乐一乐,那也是无伤大雅。迄至今日,这就是她在这个灰溜溜的世界上唯一的慰籍了。
可是罗伯达,哪怕在克莱德闯进她的生活以前,压根儿也不希望格雷斯这样粘附在一起。这是一个累赘。后来,她觉得断断乎不能对格雷斯谈有关克莱德的事。因为,她不但知道格雷斯对自己突如其来甩开她会产生反感,而且也知道,她自己这种突然叛变的心态,虽然现在占了上风,可是说心里话并不想毅然决然付诸实现。如今遇见了他,一下子爱上了他,她却很怕去想:她跟他的关系,好歹也得保持一定分寸。贫富之间类似这样的交往,在这里不是受到禁止吗?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因此,她压根儿就不愿向格雷斯谈论他了。
正好在星期天湖衅邂逅以后第二天,亦即星期一傍晚,当格雷斯兴冲冲、热乎乎地问起克莱德时,罗伯达马上就决定佯装出自己对他的兴趣也许并没有格雷斯想象中那么大。所以,她只是说他对她很客气,而且还问到过格雷斯。格雷斯一听到这句话,偷偷地乜了她一眼,心里纳闷,真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实话。“瞧他那股子亲热劲儿,我说莫非是他看中了你不成。”
“哦,胡扯淡!”罗伯达很乖觉地回答说,不免也有一点吃惊。“嘿,他才不会看我一眼呢。再说,厂里有厂规,只要我在厂里干活,就不准他跟我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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