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末这句话,比什么都灵验,一下子消除了格雷斯对克莱德和罗伯达的种种疑虑,因为她这个人传统观念很深,根本不可能想到有人会违反厂规的。尽管如此,罗伯达心里还是忐忑不安,唯恐格雷斯以为她与克莱德有什么暖昧关系,因此,她暗自决定,凡是一涉及到克莱德,就要加倍小心——佯装她好象对他完全无动于衷似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切只是随之而来的困惑、懊恼和恐惧的引子。这些困惑、懊恼和恐惧跟过去并无关系,而是后来紧接着立刻发生的困难所引起的。因为她跟克莱德完全情投意合以后,就知道除了幽会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跟他会面;何况那种幽会,机会又是那么难得,那么没有把握,就连下一次何时能再见面,她也说不上来。
“您知道,事情是这样的,”她向克莱德作了说明。那是在几天以后的一个晚上,她偷偷地溜出来一个钟头的时候跟他说的,他们正从泰勒街的尽头走向莫霍河边,那儿有一些空旷的田野和在令人悦目的河边隆起的一道低堤。“牛顿夫妇不管上哪儿,就非得邀我一块去不可。而且,即便说他们没有邀请我,那末,我不去,格雷斯从来也不肯去。这就是因为过去我们住在特里佩茨米尔斯时相处很好,所以,直到现在,她还是那样,仿佛把我当作他们自己家里人一样。尽管现在情况不同了,可我就是看不到一下子解决的出路。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上哪儿去了,或是我跟什么人一块儿去的。”“亲爱的,这个我明白,”他嗲声嗲气地回答说。“这全都是事实。可是现在我们究竟该怎么办呢?难道说你认为我只要在厂里把你看个饱就得了,是不是?”
他是那么严肃而又充满渴望地凝视着她,使她不由得对他满怀同情。为了抚慰他那沮丧的心情,她就找补着说:“不,亲爱的,我可不愿意您那样。您也知道,我不会这样的。不过,叫我怎么办呢?”她把一只温柔、恳求的手按在克莱德瘦长而又紧张不安的手背上。
“得了,我告诉您,”她沉吟一会儿以后说,“我有一个妹妹住在纽约州的霍默,从这里北面去大约三十五英里就到了。我说,也许我说不准在哪个星期六下午或星期天就上那里去。她过去来过信要我去,可我过去一直不想去呢。不过现在,也许我会去——那就是说——也许我会去的——”
“哦,干吗不去呢?”克莱德热乎乎地喊道。“那敢情好!真是个好主意!”
“让我想一想,”她接下去说,并没有理会他的大声嚷嚷。“要是我记得不错,您就得先到方达,然后在那里换车。不过我可以随便什么时候搭乘电车离开这里。而星期六方达只有两班车,一班车在两点钟,另一班车是七点钟。这就是说,我可以在两点钟以前随便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然后,我要是不搭乘两点那班车,也没有关系,您说,是不是?反正我可以搭乘七点钟的车。您不妨先到那里,或者在路上跟我碰头,这样就不让这儿的人看见我们俩在一起。到时候,我可以去找妹妹,而您就可以返回莱柯格斯。我相信一切我都可以跟艾格尼斯安排好。
那我就得先写封信给她呗。”
“那末,从眼前起到那天以前,这一大段时间,怎么办?”他气呼呼地问。“这段时间可长啊,你说是吗?”
“哦,那我就得想想办法看,不过,我可说不上有没有把握,亲爱的。我得想想。您也得想想才行。不过,现在我就得往回走了,”她心神不安地说,马上站了起来,于是,克莱德也跟着站了起来,看了一下表,不觉快到十点钟了。
“可是,我们该怎么办呢?”他坚持说。“干吗你不在星期天找个借口,说是上别的一个教堂去,那你也就可以在某某地方跟我碰头?难道说他们非得知道不可吗?”
克莱德顿时觉察到罗伯达脸色有点儿阴沉,因为,他这是触犯了她自幼时起即受到熏陶,而且不容违悖的信念了。“哦,哦,”她极其严肃地回答说。“那个我不能干。我觉得不应该那么做。而且事实上也是要不得的。”
克莱德一觉察到自己踏上了危险道路,马上把他刚才的建议收回了,因为他压根儿不想惹她生气,或是吓唬她。“哦,那末,得了吧。就照你说的办吧。刚才我只不过因为你好象找不到别的好办法才有这样的想法。”
“不,不,亲爱的,”她温柔地恳求说,因为她发觉他生怕她会生气。“这可没有什么,只不过我不愿意这样做罢了。我可不能那样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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