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幼在相当奢华的环境里长大,用不着为谋生这类琐事操心。不过,她想在社交上和爱情上获得成功,确实有她的难处——要达到这两个目标,如果说没有美貌和魅力,那就好比要求叫化子变成巨富一样难啊。迄今已有十二年了——从十四岁起——她亲眼看到,在她那个小圈子里,许多少男少女都是生活得乐乐呵呵,无忧无虑,可她偏偏只知道读书和音乐,尽量让自己穿得整洁、吸引人,出门访友时希望能够同一个志趣相投,并对她深感兴趣的人邂逅,但有时这也会让她感到悲哀,乃至于乖戾无常了,尽管父母以及她自己的物质生活享受都是那么特别优越。
此刻她正经过母亲的房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瞧她那副神态,好象对世界上一切都是漠不关心似的。她母亲正在想方设法,怎样引导她从她这种心态中走出来。这时,刚从芬奇利家回来的小女儿贝拉,突然飞也似的奔进来了——她是在斯内德克学校放学回家路上,顺便上这个有钱的街坊邻居玩儿去的。
如果说同她那个身材高高、肌肤浅黑、略带病黄色的姐姐相比,贝拉哪怕个儿矮一些,长得却要雅致得多,体格也很结实。她有一头深棕色——几乎是乌黑的——头发,棕黄或是说橄榄色的面孔,双颊透着红晕,一双和蔼可亲的棕色眼睛,迸发出一种急于探索的光芒。除了她那刚中有柔的性格以外,她还虎虎有生气,充满了活力。她的四肢优美而又灵活。她简直对周围一切都喜欢——尽情享受眼前生活乐趣——因此,同姐姐不一样,她在成年男子和小伙子——男女老少看来,都特别具有吸引力,这一点她父母当然也很清楚。到时候没人向她求婚这种危险性是压根儿不会有的。她母亲已经了解到,围着她转的成年男子和男孩子已经够多的了,因此,给她选择夫婿的问题已经摆在面前。现在,她已表现出一种广交朋友的倾向,不仅跟誉称为本城社会名流的一些比较保守的世家望族后裔交朋友,而且也跟不久前才迁居本区、因而社会地位低微的一些人家的子女交朋友,她母亲对此极为不满。这些人家里头,有熏咸肉的,做罐头的,制造真空吸尘器的,也有做木器、藤器的,制造打字机的——他们虽已成为本城巨贾豪富,但在莱柯格斯也许还被看成“一帮子暴发户”。
格里菲思太太认为,现在贝拉和这一帮子人跳舞、上餐厅、坐汽车到这个、那个城市去玩,实在太多了,缺少应有的监督。不过,同她姐姐麦拉一对比,贝拉该有多么轻松啊!正是为了细心照管贝拉,以便日后准能按照宗教礼仪举行婚典,格里菲思太太才对她目前的广交朋友和醉心玩乐不时深感忧虑。她一心只是想要保护她小女儿。
“刚才你上哪儿去了?”她女儿一奔进房间,随手把书一扔,走到了生着火的壁炉跟前,这时格里菲思太太才开口问。“想想看,妈,”贝拉满不在乎,简直答非所问地说。“今年夏天芬奇利家要放弃他们在格林伍德湖畔的房子,搬到松木场附近第十二号湖去了。他们要在那儿盖一座新的别墅。桑德拉说,这回就盖在湖边——不象这里老宅离湖那么远。他们还要盖一个铺硬木地板的特大游廊。还有一个船坞,大得很,能停泊一艘三十英尺长的电动汽艇,就是芬奇利先生特意买给斯图尔特的。你说,这美不美?桑德拉说,要是你同意的话,我可以跟她一块上那儿去住上一个夏天,或者说我乐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吧。吉尔要是高兴,也可以去嘛。你知道,就在埃默雷小筑和东门旅馆的湖对面。就在范特别墅那边,你知道,尤蒂卡的范特家——离沙伦家不太远。这真是太美了!太棒了!我真巴不得你跟阿爸下个决心,多咱也在那儿盖一所小别墅,妈。我说,眼下这里每一个有点身价的人,差不离都搬那儿去住啦。”
她就这样滔滔不绝地说着,来回不停地扭动身子,一会儿望着壁炉里的旺火苗儿,一会儿又走到两个高高的窗子跟前,从这儿望得见屋前的草坪,以及冬日黄昏时分被电灯照得雪亮的威克吉大街全景。因为她一直在嘴上嘀嘀咕咕说个没完,她母亲简直插不上一句话。不过,最后她总算说了一句:“真的是吗?那末,安东尼家、尼科尔森家和泰勒家呢?我还没听说他们要搬走。”
“哦,我知道,安东尼家、尼科尔森家和泰勒家都没有搬。嘿,休想他们会挪窝!他们太老古派啦。他们那号人是不会搬的。谁都不指望他们搬。不管怎么说,反正格林伍德湖跟第十二号湖不一样。这你自个儿也明白。凡是在南岸有点身份的人,包管都会搬过去的。桑德拉说,克兰斯顿家明年就搬了。打这以后,当然罗,哈里特家也要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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