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米勒(1814-1875),法国画家。
尤金看到这篇文章后,吓得心头紧缩起来。骤然看来,它似乎是够确切的。他的艺术是庸俗的。可是另外有些人,象卢克-塞委拉斯,却走向另一个极端。
“这些画具有一种真正凄凉的意境,一种真正生动的意境,还有赋色的才能——并不带有照相的明暗,虽然根据当前的观点看来,可能是那样,可是却带有照相的较高超的精神意义;用生活的杂乱来揭发生活,用生活的卑鄙冷酷来预先指责生活,以便生活或可自行改善,这种才能;审美的才能——就连在耻辱、悲伤和堕落中都看得出美来;这个人的作品就是这样。显然,他是来自乡野、富有生气、可以做一件伟大工作的。这里没有畏怯、没有向传统低头、也不承认任何公认的方法。很可能,他并不知道公认的方法是什么。这更好。我们有了一种新方法。这使世界更丰富些。我们先前已经说过,威特拉先生或许得等待一下人们的鉴赏。的确,这些画不会很快就被人买去挂在客厅里。一般爱好艺术的人不会很爽快地就接受一种新东西。但是如果他坚持下去,如果他的艺术不辜负他,他的机会会来的。这错不了。他是个大艺术家。希望他活下去自觉地在自己的心灵里领悟到这一点。”
当尤金看到这篇评论的时候,泪水涌出了他的眼眶。他想到说他是一种崇高的、超人的目的的媒介,就兴奋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他要做个大艺术家,他要不辜负这样给予他的评价。他想到所有会看到这篇文章而记住他的作家、艺术家、音乐家和绘画的行家。很可能,从今往后,他有些画可以卖掉了。他将非常高兴地来献身于这种玩意儿——完全脱离为杂志画插画的那种工作。那种工作多么可笑,多么没有出息和无聊。从此以后,除非出于绝对需要,他就不再干它了。他们就会徒劳无功地跑来请求。他是个大艺术家了,就这个词儿的真正意义讲——一个大艺术家,置身在惠斯勒、萨金特、贝拉斯克斯①和忒涅当中。让那些朝生暮死、销路有限的杂志去它们的吧。他要为全世界创作去了——
①贝拉斯克斯(1599-1660),西班牙画家。
有一天,当展览会还在展出的时候,他站在工作室的窗口,想着种种好评,安琪拉呆在他的身旁。尽管一幅画也没有卖掉,但是查理先生告诉他,在结束之前有几幅或许可以卖掉。
“我想,如果这次卖出点儿钱来,”他对安琪拉说,“我们今年夏天就上巴黎去一趟。我一直想见识一下巴黎。秋天,我们回来,在住宅区租一所工作室。他们在第六十五街正在建造华美的工作室。”他想着那些一年能付三、四千块钱来租一间工作室的艺术家。他想着每画一幅画就挣四百、五百、六百,甚至八百块钱的人。如果他也能那样,那该多么好!再不然,如果他能够签订合同,明年冬天画一幅壁画,那就好啦。他存起来的钱并不多。今年冬天,他把时间大部分都用在这些画上了。
“哦,尤金,”安琪拉喊起来,“这真妙极啦。我简直不能相信。你是一个道道地地的大艺术家了!我们还要上巴黎去!哎,这真好,就象一场美梦。我想了又想,可是有时候,简直很难相信我是在这儿,很难相信你的画竟挂在凯尔涅那儿,哦!——”在一阵得意忘形中,她紧紧抱住了他。
外边公园里,树叶刚在萌芽,看起来仿佛整个广场上张着一个透明的绿网子似的。新绿的小叶子闪闪发光,象他房间里的网子一样。鸣鸟在阳光下悠闲地飞着。麻雀正啁啾着成群飞来飞去。鸽子在下面街道上车轨之间懒散地啄食着。
“我或许可以画一套画,描摹巴黎的景色。你说不出我们会瞧见些什么。查理说,如果我把材料准备好,他明年春天再为我举行一次展览。”他把胳膊伸到头上面,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呵欠。
他不知道芬奇小姐现在会对他怎么个看法。他不知道克李斯蒂娜-钱宁在哪儿。报纸上还一字没有提到她究竟怎么样了。他知道瑙玛-惠特摩认为怎样。她显然快乐得仿佛展览会是她自己的一样。
“唉,我得给你弄午饭去啦,亲爱的人儿!”安琪拉喊着说。“我得上杂货商吉俄勒蒂和卖菜的鲁吉耳那儿去。”她笑起来,因为意大利姓名叫她觉得怪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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