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121)

2025-10-09 评论

    “哦!”她哭泣着,从这个为难的辩理的境地里,躲避到比较安全、比较自在的不合理地流泪的境地里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想!”
    她受到恶劣的对待,这是毫无疑问的。她的生活是一场失败,可是虽然这样,他总还有点儿叫人喜欢的地方。当他站在那儿,茫然地四下张望,一会儿傲慢,一会儿恳求的时候,她禁不住看出来他可不是一无可取。他只是在这一点上很软弱。他爱俏丽的女人。她们也老想来勾引他。这大概也不能完全怪他。如果他果真很后悔,或许可以让这件事过去。这件事并不能获得原谅。她决不能原谅他这样欺骗她。她对他的理想已经毫无希望地粉碎了——不过她或许可以试着跟他一块儿生活下去。
    “安琪拉!”他说。那会儿,她还在哭泣,他觉得应当向她道歉。“你相信我吗?你原谅我吗?我不喜欢听见你这样哭。说我没有做什么,是没有用的。实际上,我说什么干脆都没有用。你不相信我。我也不要你相信;不过我挺难受。你相信吗?你原谅我吗?”
    安琪拉好奇地听着他这一席话,她的思想翻来复去地转着,因为她同时对他感到绝望、惋惜、怨恨、嗔怒,同情,渴望保持自己的身分,渴望取得并保有他的爱情,渴望惩罚他,渴望做上百件事情中的任何一件。哦,如果他从没有做过这件事,那可多么好!而且他还在不舒服呢。他需要她的怜惜。
    “你原谅我吗,安琪拉?”他柔声地央告着,把手放在她的胳膊上。“我决不再做那样的事了。你相信我吗?嗳,来。
    别哭啦,好吗?”
    安琪拉踌躇了一会儿,伤心地游移不定。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说。或许他不会再背着她做什么坏事了。据她知道,直到那会儿,他都没有。不过这总是个可怕的发现。突然,由于他巧妙地站到了一个适当的地位上,由于她自己也厌倦了争吵、哭泣,还由于她渴望怜惜,她终于让自己给他拉进了怀抱里,头伏到了他的肩上;在那儿,她哭得比早先更厉害。尤金那时候觉得非常伤心。他真替她难受。这是不对的。他应该自己感到惭愧。他决不应当做出那样的事来的。
    “很对不住,”他低声说,“真对不住。你原谅我吗?”
    “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想!”停了一会儿,安琪拉呜咽着说。
    “千万请你原谅我,安琪拉,”他竭力央告着,同时带着询问的神气搂住她。
    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央告和情感上的撩拨,直到后来,安琪拉完全疲惫了,终于说了声是。尤金的神经给这次冲突弄得疲惫已极。他面色灰白、精疲力竭、心神恍惚。他想着,要是有许多次这样的吵闹,那他就要发疯啦;不过就连这会儿,他还不得不下工夫温存爱抚一番。使她恢复到平日的那样,这可不很容易。这种温存敷衍真是一件讨厌的事,他想着。它似乎给他招来了各种痛苦;安琪拉又非常妒嫉。天呀!当她给激起来的时候,她的性情多么暴躁、凶狠、爱吵爱闹啊!他以前从没有料到会这样。当她这样的时候,他怎么能当真爱她呢?他怎么能同情她呢?他回想起她怎么讥诮他——她怎么拿克李斯蒂娜的抛弃他来笑话他。他疲乏厌倦、受了刺激、渴望休息和睡眠;但是现在,他必须多多温存亲热一番。他抚爱她。渐渐地,她心境稍许好点儿,但是就连那会儿,他都没有真正获得谅解。他只是被她知道得更清楚些。她也并不是当真又快活了,只是有了希望——并且留神注意

    春天、夏天和秋天来过又去了。尤金和安琪拉先到了亚历山大,然后又到了黑森林。在尤金患着神经衰弱,被迫离开纽约的时候,他失去了他在艺术方面的努力所获得的一些最好的果实,他原可以常出去的,因为查理先生和许多别人都对他感觉兴趣,准备有意思地好好款待他一下。但是他的精神非常坏,对谁都显得没有意思。他病势很重,老爱谈忧郁的事,非常伤感地看待人生,并且认为人们一般都是邪恶的。欲念、狡诈、自私、妒嫉、虚伪、毁谤、憎恨、盗窃、奸淫、谋杀、痴呆、癫狂、愚蠢——这一切和死亡腐朽占有着他的思想。四处都没有光明。只有邪恶和死亡的大风暴。这些想头加上跟安琪拉的淘气、自己的不能工作、婚姻上犯了错误的感觉、以及怕自己死亡或是发疯的恐惧心理,使他过了一个可怕而痛苦的寒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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