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13)

2025-10-09 评论

    虽然这样,他们可从来没有让他为这个问题操心。要刊登广告的人都是由柏哲斯先生接待的。他决定广告应该怎样。他从来不跟尤金或是萨麦斯谈论,也不常跟李尔谈论。有时候,他会请威廉兹解释一下,它们的性质和体裁到底该是怎样。尤金非常年轻,因此威廉兹起先对他并不十分重视,可是不久之后,他开始认识到他是个人材,于是就解释起来——为什么对某些项目的篇幅得短,对某些又得长,为什么就这份报纸的经济利益来说,本县的消息、亚历山大周围各小镇的消息,以及有关这一带人们的消息,比正确地报导土耳其皇帝的逝世,还重要得多。最要紧的就是要把当地的名称弄对。“决不要拼错它们,”他有一次提醒他。“可能的话,决不要把一个名称漏掉一部分。人们对于这种事情非常敏感。假如你不时时刻刻注意,他们就会不订你的报纸,而你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尤金把这些事全记在心上。他想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办的,尽管他基本上觉得这样未免有点儿烦琐。事实上,人们似乎多半都有点儿烦琐。
    有一件事的确使他觉得很有趣。那就是看着报纸摆上印刷机印刷起来。他喜欢帮着上版子,看着怎样把版子弄整齐。他喜欢听着印刷机转动,帮着把刚印好的报纸拿到外边邮递台和分派柜台上去。这份报纸销路并不算大,可是那时这家报馆却很有生气,他很喜欢它。他很喜欢把双手和脸上弄得尽是一条条墨痕而满不在乎,也喜欢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头发乱蓬蓬的。他竭力给人帮忙;报馆各个人员渐渐都很喜欢他,尽管他往往有点笨拙迟钝。在这时期里,他身体并不强壮,胃病折磨着他。他还认为油墨的气味或许会影响到他的肺部,虽然他并不是一本正经地担心害怕。大体上说,这种工作是有意思而没有出息的;外面有一个广阔得多的世界,这他知道。他希望有一天能上那儿去,他希望上芝加哥去。

    丝泰拉愈来愈任性了。在这种情形下,尤金变得越来越不开心,而且也相当不安。因为他闹脾气,她变得越来越冷淡。其他的小伙子都渴望得到她的青睐,这是促使她冷淡的一个重要因素。特别有一个小伙子哈维-罗特,他一直是亲切的,随和的,实际上又比尤金漂亮,脾气又好得多,这也大大促成了她的冷淡。尤金时常瞧见她跟他呆在一块儿,瞧见她跟他一块儿去溜冰,或者至少是跟一大群少不了有他参加在里面的人们一块儿去。尤金痛恨他,有时也恨她不肯完全顺从自己,不过对她的艳丽依然是热狂的。这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了一种典型或是理想。此后,他才确切地知道女性到底该是怎么个情形:怎样才真正算得上美。
    这件事的另一个影响就是使尤金确切地感觉到自己在世界上的地位。直到目前,他的衣食和零花一向都依靠父母,而父母对他并不十分宽容。他知道别的小伙子们有钱在星期六和星期日到芝加哥,或是到斯普林菲尔德——斯普林菲尔德比较近一点儿——去玩上两天。他就享受不到这种玩乐。他爸爸不容许这样的事情,或者还不如说是不肯给钱让他这样玩乐。有些别的小伙子由于有充分的零花,竟成了镇上的纨-子弟。他瞧见他们星期三和星期六,有时候在星期日傍晚,呆在拐弯的那爿书店外面——公子哥儿们主要游荡的地方——准备上哪儿去。他们穿着华丽的服装,这是任他怎样胡思乱想都想不着的。戴德-马丁伍德,一个经营绸缎呢绒的巨商的儿子,有一身礼服。他去看女朋友之前,总穿上那身衣服先到理发店去修一修面。乔治-安德逊有一套晚礼服,每逢跳舞总穿上舞鞋。还有爱德-瓦特柏立,据人家知道,他自己有一辆敞篷小马车。这几个青年岁数都稍微大些,所以都对年纪比较大的姑娘感觉兴趣,不过目的却是一样的。这些事情叫他难受。
    他看不出有哪条路可以使他发财。他父亲决不会有钱,这是谁都瞧得出来的。他自己在功课上并没有什么实际的进步——这他也知道。他恨保险事业——拉顾客、写单据,他也瞧不起缝纫机买卖,同时又不知道自己可以在哪儿找到什么在文学或艺术方面可能欢喜做的事情。他的绘画似乎是一场玩笑,他的写作,或是写作的欲望,干脆就没有意思。他真是闷闷不乐。
    威廉兹注意了他很长一个时期。有一天,他在尤金的桌子面前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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