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房间是在三层楼上。有几次,在大伙儿安息以后,她下楼来到厨房、饭厅或是书房里去拿东西;她听见一种古怪的声音,就象有人轻轻在走路一样。她认为这只是她的幻觉,因为在她到了二层楼上的时候,一切总是黑暗、寂静的。然而她依然怀疑,不知道尤金和卡萝塔会不会暗下来往。有两次,在吃早饭和尤金出门的时刻之间,她觉得听见尤金和卡萝塔在二层楼上低声说话,可是她并没有证据。卡萝塔欢欢喜喜地在六点半起身,好跟尤金同桌吃饭,这件事非常特别,而她不去纳拉甘西特、留在丽瓦伍德的这件事,简直是大有用意的。现在,只等待一个实际的发现来把她的一切怀疑变成事实,来证明卡萝塔是个最没有良心的骗子了。
这件事是这样发生的。一个星期日上午,戴维斯和希伯黛尔太太决定乘汽车出去兜兜。尤金和卡萝塔都受到邀请,可是都拒绝了,因为卡萝塔在几天前听他们谈到这件事时,就预先告诉过尤金,打算跟情人好好消受一下。她叫他装着要上市内去看朋友。至于她自己,她先说去,到了那天临时又推说身体不舒服。戴维斯和希伯黛尔太太出发了,他们的目的地是长岛①。这是一次一整天的游览。可是一小时后,车子坏了。在里边坐了两小时等待修理以后——时间太久,破坏了他们原来的计划——他们乘电车回来了。尤金并没有上市里去。他衣服还没穿上,楼下的门就开了,希伯黛尔太太走了进来——
①长岛,纽约港外的一处岛屿。
“喂,卡萝塔,”她喊着,站在楼梯下面,等待卡萝塔从她自己房间里或是从二楼前边她常呆的那间休息兼缝纫的房间里走出来。卡萝塔不巧正跟尤金呆在一块儿,而这间房间的门从希伯黛尔太太站的地方是看得见的。她不敢答应。
“喂,卡萝塔,”母亲又喊道。
她最初想回到厨房里去,在那儿看看,但是又一想,她走上楼梯,向缝纫间走去。卡萝塔以为她已经进去了。她抓住这机会,立刻走进靠着尤金房间的那个浴室,但是她还不够快。母亲并没有走进那间房——只把门打开,向里看看。她没看见卡萝塔走出尤金的房间,不过却看见她穿着睡衣走进浴室,她根本不可能是从什么别处来的。她自己的房门是在尤金的房间和缝纫间的当中,离开有十英尺远。她不可能是打那儿来的:时间上来不及;不管怎么说,她为什么不答应呢?
希伯黛尔太太当时火起来,想立刻叫住她,可是又一想,她决定让这条鬼计显得似乎很成功。她深信尤金是在房间里。一会儿工夫后,他的一声警告性咳嗽——故意咳的——使她确信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你在浴室里吗,卡萝塔?”她上卡萝塔的房间找过以后,轻声地喊着问。
“唔,”回答来了,这会儿十分安详。“您车子坏了吗?”
母女俩隔着门说了几句话,然后希伯黛尔太太上自己房间去了。她镇定地考虑了一下这种局面,因为这太叫她生气了。这可跟发现一个自己信任的、贞洁的女儿不规矩并不一样。卡萝塔并不是给人带坏的。她是一个大娘们,结了婚,很老练,在各方面对生活都知道得和母亲一样多——在某些方面或许还多点儿。她们之间的差别是在道德的标准上,在常识、端庄、自重等诸方面是坚持跟道德标准一致还是相悖的问题上。卡萝塔有许多事得注意。她的前途操在她自己的手里。还有尤金的前途,他妻子的权利和利害关系,以及她母亲的家,母亲的规范,这都是她应当尊重的事情——应当要尊重的。发觉她撒了这么久的谎,装着冷淡,装着不在意,而事实上却始终在跟尤金来往,这简直是令人憎恨的。她非常生气,并不完全是对尤金生气,而是对卡萝塔生气,虽然她对他的尊敬也大大降低了,他还是个艺术家呢。卡萝塔应当规矩些。她应当自己惭愧,不保护自己去避开一个尤金那样的人,反而去勾引他。这是卡萝塔的过失。她决定要痛骂她一顿,立刻拆散这种肮脏的姘居关系。
第二天早晨,发生了一场激烈而厉害的争吵,因为希伯黛尔太太决定沉住气,等到尤金和戴维斯都不在屋子里的时候。她想单独跟卡萝塔来把这件事解决掉,于是冲突在早餐后那两个人出去不久后便发生了。卡萝塔已经警告过尤金,说这或许要惹出什么事来,不过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他什么都不要承认,除非她叫他承认。女用人在厨房里,根本听不见。希伯黛尔太太和卡萝塔呆在书房里,第一炮打响了。卡萝塔多少有点儿准备,因为她想母亲或许还看见了些别的事情——什么事、多少事,她可猜不出来。她很具有塞牺①的威严,因为她以前也经历过这种场面。自己丈夫就不止一次指责过她不贞洁,而且还威胁要打她。她这会儿脸色苍白,不过却很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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