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165)

2025-10-09 评论

    “你知道我爱你,”他肯定地说,但是说得一点儿没有热情,因为他无法再唤起原先对她的那种感情了。那种感情一丝痕迹也没有,只有同情、怜惜和一种伤心——在她作了一切努力之后,竟然受到这样恶劣的待遇。
    “不,你并不,”她回答,发觉他话里虚伪的腔调。她声音很悲伤,眼睛里显出那种幽怨失望的神情。有时候,她是很容易陷入这种失望的心情里去的。
    “唷,我是爱你的,安琪儿,”他硬说下去。“你干吗要问?你想到什么了?”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看见什么或是听到什么,而把知道的一切隐藏在开头的这句问话里。
    “没有什么,”她回答。“只是你不爱我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可是我这儿感觉到。”她把手放在心口那儿。
    这个动作是诚恳的、天真的。它使他难受,因为这就象一个小孩的举动一样。
    “哦,嘘!别这么说,”他央告着。“你知道我爱你。别这样忧愁。我爱你——你不知道我爱你吗?”接着,他就吻她。
    “不,不!”安琪拉说。“我知道!你并不。哎呀,哎呀,我觉得很难受!”
    尤金生怕又要来上一次他很熟悉的那种歇斯底里,但是倒并没有。她抑制住情绪——因为她并没有真正怀疑的根据——忙着去给他预备晚饭。不过她很抑郁,而他却提心吊胆。
    要是她当真知道了,那可怎么办!
    又过了好多天。卡萝塔偶尔打了一个电话上工场里去找他,因为他住的地方没有电话。即使那儿有,她也不会冒险打去的。她写给他需要签收的挂号信,直接寄到斯皮安克邮局,封套上写着给亨利-金斯兰。那儿没有人知道尤金姓威特拉,所以他可以很容易就拿到这些信。它们通常措辞极其审慎,总是关于约会的——他明白的最含混、最隐秘的暗示。他们多半在一次会面时就安排好下一次,说,“如果我在星期四两点钟不能一准到,那末就改到星期五的同一时间,那时再不成,就是星期六。如果有什么事,我就寄一封挂号信给你。”交往就这样继续着。
    一天中午,尤金走到斯皮安克的小邮政局去取一封信,因为卡萝塔前一天没有能跟他会面,只打了一个电话给他,说第二天写信。他很稳妥地拿到了那封信,快快地看完之后——里面只有几个字——决定和平时一样撕掉它,把碎纸扔掉。可是她有时用来指她自己的一个词,“玫瑰灰”,和“哦,金尼!”这个称呼,使他觉得这封信说不出地可爱。他想着把它稍微留上一会儿——多留上几小时。他心想除了他以外,这封信对谁都是十分含糊的(即使给人发现的话)。“星期三、两、桥。”所指的桥就是从莫理斯高地通过哈勒姆河①的那一座。那天,他照着来信去赴了约会,但是由于命运捉弄人,他忘却了那封信,直到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于是他拿出来,很快地把它撕成四、五片,放进背心口袋里去,走上楼,打算一有机会就把它毁掉——
    ①纽约哈得孙河的一段。
    同时,从他们住在丽瓦伍德以来,安琪拉那天第一次决定在大约六点钟的时候走向工场,半路上迎着尤金回来。她听他叙说过那条溪水多么可爱,以及早晚沿着岸边漫步多么快活。他多么喜欢明净的溪水和上面垂着的树叶!有几个星期日,她已经和他在那儿走过。那天傍晚,当她去的时候,她想着这对他该是一件多么高兴、惊奇的事!因为她临走前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所以他们到家后,晚饭是不会给耽搁的。在她走近工场时,她听见汽笛响了,于是站在溪水那边一丛灌木后边等待,希望亲热地喊上一声“呵!”跳出来抓住尤金。
    可是他并没有来。
    在那儿工作的四、五十个人象一小行黑蚂蚁似的慢慢地散出去;尤金一直都没有出现。安琪拉走到大门口;约瑟夫-缪斯正在关门,他在汽笛一响之后,就充当管门的人。
    “威特拉先生在这儿吗?”安琪拉问,一面从铁栅外边朝里望着他。尤金曾经把约瑟夫描摹得那样确切,因此她一看就认识他。
    “不,太太,”约瑟夫回答,来到面前的这个美人儿使他吓了一跳,因为好看的女人来到工场门口是稀罕的。“他四、五个钟点前就走啦。我想他一点钟就走啦,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今儿没有跟我们一块儿干活儿。他在外边院子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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