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告诉你该怎么办,尤金,”他说。“你去见一下沙蒂纳公司的培克耳-培兹。就在百老汇和第四街转角那儿。我们跟沙蒂纳公司有很大的往来,他们跟萨麦菲尔德也有很大的往来。我差人送封信过来给你,你拿着这封信。然后我再打电话找培兹。如果他赞成,他可以去跟萨麦菲尔德说。不过他得先见见你。”
尤金非常感激,热切地等着那封信的到来。他向本尼狄克特告了一会儿假,上培克耳-培兹先生那儿去。培兹从都拉那儿听说到不少他的事情,所以对他非常客气。都拉告诉过他,尤金可能会成为一个大艺术家,时运有点儿不济,可是在他现在呆的地方干得很好,到那个新位置上会干得更好的。培兹对尤金的相貌印象很深,因为尤金已经把他的仪表从半艺术气息改变得很重实际了。他认为尤金样子很能干,的确很有意思。
“我来给你向萨麦菲尔德先生说,”他说,“虽然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对结果存多大的希望。他是个很不好弄的人,在这件事上,最好别显得太急切。如果可以引得他来找你,那就好多啦。你让这个搁到明儿再说。我为另外一件事先打个电话给他,邀他出去吃午饭,然后我再瞧瞧他的情形,看看他心里有什么人选没有,他或许有,你知道。要是真有一个空缺,我就为你说说。我们看情况吧。”
尤金告辞出去,心里非常感激。他在想着,都拉对他向来意味着幸运。他接受了他的第一幅重要的画。他给他刊印出来的画使他获得了查理先生的赏识。都拉替他取得了目前的位置。他会不会是他得到这个位置的缘由呢?
他在上闹市去的电车上,碰到一个斗鸡眼的男孩。他新近从哪儿听来,斗鸡眼的男孩是好运气的——斗鸡眼的女人是倒楣的。一阵充满希望的预兆激动了他。很可能,他会得到这个位置的。假如这个兆头这次应验了,他就要相信预兆了。它们以前也应验过,可是这次倒是一个真正的考验。他非常高兴地瞪着两眼,望着那孩子;那孩子也直瞪瞪地回望着他,咧开嘴笑笑。
“这下可决定了!”尤金说。“我要得到那个位置了。”
不过他还是一点儿也拿不准
丹尼尔-克-萨麦菲尔德先生主持的萨麦菲尔德广告公司,是个人特性的古怪的解-与开花,这在商业界是极常见的事,而且这里总有一个出色当行的人。丹尼尔-克-萨麦菲尔德先生的思想、热情和精力全部都用在萨麦菲尔德广告公司上。不错,有一大批人在替他工作:拉广告的人、广告撰稿人、会计、美术人员、速记员、簿记员等,可是他们似乎全是丹尼尔-克-萨麦菲尔德先生的个性放射出的光辉。萨麦菲尔德先生身材矮小、体格结实,生着黑头发、黑眼睛、黑胡须、橄榄色的皮肤和整齐的、讨人喜欢的、虽然有时是凶狠的白牙齿,这表示出一种非常贪婪而老不能餍足的个性。
萨麦菲尔德先生是从赤贫中由最最直接的途径——个人奋斗——达到他目前的富裕或是相当富裕的情况中的。在他出身的那一州——亚拉巴马,他们家(在知道他们的少数人当中)被称作白人中的穷光蛋。他父亲是一个多愁善感、常常挨饿的棉花种植人,在他租来的地上一英亩能出上一包或是一包不到的棉花就很满足了。他赶着一匹年老力衰的瘦骡子在他那比骡子还不如的贫瘠的田畦间来来去去,一面抱怨着心头的“苦闷”。他患着慢性肺病,或是自以为患着,不过这也一样有影响。此外,十二指肠里还有钩虫,虽然那种造成永久性疲劳的寄生物那会儿还没有给人发现和命名呢。
大儿子丹尼尔-克里斯托弗七岁就给送进一爿纱厂,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受过一点儿教育,可是尽管这样,他不久就显露出来,他是全家最聪明的人。他在纱厂工作了四年,然后,由于他绝顶聪明,他在《威克汉姆报》馆的印刷部找到了一个位置,那儿的那个生性迂缓的老板对他非常中意,所以不久他就成了印刷部的工头,后来成了经理。那会儿,他对印刷和办报压根儿一点儿都不懂,可是他在那儿取得的一点儿小经验,不多久就使他看清楚了一切。他立刻知道新闻业是怎么个情形,于是决定投身进去。后来,等他年纪大些,他认为还没有人懂得怎样做广告,即使有也很少,而他是老天爷差了来改变一下广告方法的人。他心里抱有一种更为广泛地利用广告的想法,于是立刻开始准备起来,阅读各种广告书籍,练习宣传和有力阐述的技术。他经历过不少艰苦,例如亲自跟那些在他手下的人打架,用一个沉重的铸型铁栓打倒了一个人;还有和亲生父母的口角,他坦白地说他们什么都不成,最好让他来教他们该怎样整顿一下他们那没希望的生活。他跟弟弟们都吵过嘴,极力想支使他们,结果只管住了最小的一个,主要是因为他死心眼地喜欢这一个。他随后把这个小兄弟带进了他的广告行业。直到那会儿,他谨慎地存起了他所赚的那一点儿钱,把一部分投资在《威克汉姆报》的进一步发展上,为父亲买了八英亩田,教他怎样耕种,最后决定上纽约来看看自己能不能踏进一家大广告公司,可以在那儿多学点儿叫他最感兴趣的玩意儿。他已经结婚了,把年轻的太太也从南部带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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