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初想到,他并不知道香水公司瓶子的式样,可是他自己创作出一些古怪有趣的形状来,有些随后真由公司采用了。他设计盒子和贴纸来消遣,接着还画了各种静物画,例如一只盒子、一个瓶子、一块雅致的手绢和一只雪白的小手,列成一排,显示出来。他的心悠然地想到香水的制造、花木的繁植,鲜花的采集、可能雇用的那种类型的姑娘和男人。接下来在第二天,他赶到大图书馆去,看看能不能找出一本书或是一份杂志,供给他一点儿有关的资料。他找到了,还找到几篇谈制糖、炼糖的文章,在那方面给了他一些新意见。他决定在每一件上都要把一个设计美丽的香水瓶或是一个漂亮的糖袋(比方说)放在图案的右上角或是左下角,其余就画些制造过程的情形。他开始想到能够把他的意见极为出色地表达出来的人,写美术字的、人物画家、对色调配合具有敏锐感觉的人,都是他或许可以很便宜地雇用的人,要是他手下没有的话。他想到以前在芝加哥《地球报》馆里的杰里-马修士——他现在上哪儿去了?——还有腓力-萧梅雅,他在自己手下工作简直太理想啦,因为他是一个绝好的画家;再有亨利-海尔,他还在《世界日报》工作,常跟他谈论广告和招贴的问题。再就是年轻的摩根堡,他简直是一个最好的人物画家,正在托他留意;另外,还有八、九个人,他非常羡慕他们在杂志上的作品——都是在最好的杂志上。他决定先瞧瞧他对下面的人可以怎样,然后就尽快掉换,直到他有个干练的工作班子为止。从他跟萨麦菲尔德的接触上,他已经感染到一点儿那位热衷的大人物的冷酷无情作风,从而开始在自己的态度上显露出来了。对于利己的事,他是最容易接受的;这一个从贫穷的泥坑里上升到较高地位上去的机会,把他激得特别努力,他已经受够了贫穷的苦处了。两天内,他有了一大批最生动的材料可以拿给未来的雇主去看,于是他相当自信地回到那地方去。萨麦菲尔德把他的意见仔细地一件件看过,开始对他的想象力有了好感。
“我得说!”他宽厚地说,“这些材料里很有点儿活力。如果你保持这样,我看你每年稳可以拿到那五千块钱。你稍许嫌新奇一点儿,不过你倒是找着窍门了。”他坐下来,指点给尤金看,哪个地方从实际观点上看来,还可以作点儿修改。
“哎,先生,”当他深信尤金是他需要的人之后,他终于说了,“咱们这就算讲定了。很明白,你有点儿我需要的东西。这玩意儿里有些很好。我还不知道你做主管人员成不成,不过你可以坐到外边那张桌子那儿去,咱们这就开始。我祝你幸运,祝你幸运。你真是个精神饱满的人。”
尤金得意得了不得。这正是他希望的结果。不是假意的恭维,而是热忱的赞赏。他应该受到这样的接待。他向来觉得自己可以得到这个的。人们自然追求他。那会儿,他已经习以为常——认为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了。真倒运,如果他身体没有坏下来,想想看他今天可以到了哪儿啦。他已经丢掉了五年,而且现在还没有大好,但是谢谢上帝,总算是一步步在向好的方面走了。从今往后,他要管住自己。世界要求他这样。
他跟萨麦菲尔德一块儿走出房来,上美术部去,由他介绍给各个人员。“戴维斯先生,威特拉先生;哈特先生,威特拉先生;克李门斯先生,威特拉先生,”这样介绍下去,于是全体职员没多一会儿就都知道他是谁了。萨麦菲尔德接着把他带进隔壁一间房去,介绍他见各部主管:决定他和他手下美术人员薪金的营业主任,付给他薪金的出纳,广告文字部主任,业务推广部主任和速记部主任——一个女人。尤金对于这些人的鄙俗多少有点儿讨厌。在领略过他生活在里边的那种艺术气氛的性质以后,他觉得这些人有点儿粗犷、贪鄙,象鱼一样。他们压根儿就没有教养,态度、神气都非常蛮横。他尤其讨厌一个跟他握手的拉广告的人,因为他打着一条鲜艳的红领带,还穿着一双黄皮鞋。这样强调百货店模特儿式的服装和百货店巡查员的态度,真叫他受不了。
“这种畜生真该死,”他心里想,可是表面上,他却满脸堆笑地跟他们握手,说他多么乐意跟他们一块儿工作。最后,介绍完毕,他回到自己的部门里去,开始处理象一道流水般涌过那儿的乱七八糟的工作。他的职员当然对他顺眼多啦。这些为他工作的美术人员叫他觉得很有意思,因为他们都是象他一样的人(象他认为的那样),或许也是身体不好,再不然就是时运不济,被迫来干这个的。他把助手戴维斯(萨麦菲尔德把他这样介绍给他)找来,请他告诉他目前工作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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