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风湿受得很重,”大夫说。“情况很不好。只有休息、静养和经常服药,才能帮助她恢复健康。”
尤金很难受。他不愿意看到她受苦,但是她的病一点没有影响到他的心情。事实上,他瞧不出来会有什么影响。这一点也没有改变他们俩的思想和意见。他们一个是看护者,一个是片刻不宁的被看护者,这种特别的关系一点儿没有受到影响。
所有的应酬暂时都停止了;尤金每天晚上呆在家里,急于想知道结果到底怎样。他要看看那个护士怎样工作,听大夫说说下一步应该怎样。他始终很忙,不是看书,就是搜集有关的材料。有时候在傍晚,还有好多找他商量事情的人到他的公寓里来。凡是在社交中认识他的人不是亲切地前来探病,就是传话前来慰问。来客中免不了有戴尔母女。戴尔太太因为尤金在出版方面特别给她帮忙,她的处女作——一部小说——不久就要出版了,所以加倍殷勤。她常常来探望,还让花店送鲜花来,并且说,如果有一天护士要请假,或是玛特尔不在家的话,苏珊可以来帮忙。她认为安琪拉也许高兴叫苏珊把小说读给她听。这个表示至少听起来很殷勤,而且也是够诚恳的。
起初,苏珊并没有单独来,可是过了一阵子,在安琪拉已经病了四星期后,她开始单独来了。尤金为了要看见苏珊,情愿每夜忍受纽约公寓里的炎热。戴尔太太建议邀他周末上她那儿去换换环境,那儿离他家不远,并且可以常通电话。他在那儿可以得到休息。
虽然安琪拉劝过尤金好几次,叫他到海滨旅馆去住几天,可是他连去度一个周末都不肯,他的理由是:在她生病期间,他不愿意一个人去。可是真正的理由却是:他太醉心于苏珊了,所以除了在看得到她的地方外,哪儿也不愿意去。
戴尔太太的邀请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不过既然装假装了这么久,他还得继续再装下去。戴尔太太三番五次地坚持邀请他去,安琪拉也从旁劝说,玛特尔也认为他应该去,于是在一个星期五下午,他终于叫汽车夫把他送到戴尔太太那儿,然后打发空车回家。苏珊那天正好不在家。他坐在走廊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欣赏沿海港湾的壮丽景色。金罗埃跟一个年轻的朋友和两个姑娘在一个网球场上打网球。尤金走到那儿去看他们打。不一会儿,苏珊从邻居家走回来了,脸上红扑扑的。一看到她,尤金全身的神经都激动起来——他感到非常兴奋,她好象也有同样的反应,因为她显得特别高兴、笑嘻嘻的。
“他们四个人打双打,”她对他说,白麻布裙子在风里飘拂着。“我们也去找个球拍来打一盘单打。”
“你知道我打得不太好,”他说。
“你不会比我打得更糟的,”她回答说。“我打得非常糟,所以金罗埃都不乐意跟我打。哈,哈!”
“既然这样——”尤金轻快地说,一面跟着她去拿球拍。
他们到第二个球场上去打,那儿压根儿就没有人注意他们。他们每打中一下,两人之中总有一个喝彩;每逢没有击中,就是一阵大笑或是一句玩笑话。尤金的眼睛眈眈地盯着苏珊;苏珊也不断地回望着他,眼睛天真可爱地睁得很大,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她自己也莫名其妙,为什么这一次会这么高兴,仿佛内心里起了一种无法抑制的喜悦似的。后来,她对他承认,她当时欣喜若狂,情绪高涨,把球随意地乱打,虽然同时,她又感到紧张、害怕。在尤金看来,她可真令人销魂。她真的不会打,象她自己所讲的那样,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她的动作还是美妙极了。
戴尔太太早就很喜欢尤金的活泼精神了,她那会儿从一扇窗子里望着他,把他当小伙子那样看待。他跟苏珊一块儿打球,看起来真好看。她想到假如他还没有结婚,给她当女婿倒很不错。侥幸的是他人很好、很懂事、很谨慎,对苏珊象一个保护人似的,而她对他的友谊也是相当健康的现象。
晚饭后,金罗埃提议跟朋友们和苏珊去参加一个俱乐部里举行的跳舞会。那所俱乐部就在窄峡①要塞区附近,炮垒从那儿直伸到沿海的湾汊地方。尤金一听说苏珊要离开,把他单独留下来,心里就闷闷不乐。可是戴尔太太不愿意他们把尤金丢下,提议大伙儿都去。她自己不喜欢跳舞,可是苏珊没有舞伴,金罗埃和他的朋友又全神贯注在他们的女朋友身上。他们唤了一辆汽车,驶到俱乐部去;俱乐部灯光黯淡,点着中国灯笼;一个乐队正在半暗不明里奏着一支柔和的乐曲——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西奥多·德莱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