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25)

2025-10-09 评论

    尤金在劳工节前的那个星期五晚上动身。劳工节是九月里的第一个星期一,是全市的一个休假日。他告诉密契力先生说,他想在星期六工作做好后动身,耽搁星期日和星期一两天,但是密契力先生却提议,如果他高兴的话,他可以把星期六的工作分在星期四和星期五两天做掉,而在星期五晚上就动身。
    “星期六反正只做半天,”他说。“这样你可以在家呆三天,还是不会耽误工作。”
    尤金向他的雇主道谢,照着他的提议办了。他把最好的衣服收进皮包,上路回家,一路上猜测着会看到些什么变化。一切多么不同了!丝泰拉去了。他青年时代的天真烂漫也过去了。他可以以一个颇有前途的都市人身份回去。他并不知道自己显得多么幼稚——他是个多么注重理想的人——而世人极其重视的,正是冷酷而实用的精明之道,他在这方面还差得远呢。
    当火车抵达亚历山大的时候,父亲、玛特尔和茜尔薇亚都在车站上迎接他——茜尔薇亚带着她的两岁的儿子。他们都是乘家里的马车来的,正好多一个座位给尤金。他亲热地迎着他们,相当谦虚地接受了他们对自己仪表的赞扬。
    “你长大了,”父亲喊着。“你倒是个挺高的人呢,尤金。
    我还怕你不长啦。”
    “我倒没觉得自己长高了,”尤金说。
    “唉,是的,”玛特尔插嘴说。“你比以前高多了,金尼①。
    所以显得稍许瘦些。你身体好吗,结实吗?”——
    ①尤金的爱称。
    “我应该是挺结实的,”尤金哈哈笑着说。“我每天大约走上十五英里到二十英里路,我整天在外面跑。如果这会儿我还不够结实,那我就永远不会结实了。”
    茜尔薇亚问他胃病怎样。他告诉她没有什么变化。有时候,他认为好些;有时候,又坏些。有个大夫叫他早晨喝点热水,可是他不高兴这么做。喝热水多麻烦。
    他们谈谈问问就到了家门口。威特拉太太走到门廊上来。尤金在苍茫的暮色里看见她的时候,跳过前面车轮,跑过去迎上她。
    “小妈妈,”他喊着。“没有想到我这么快就回来了吧?”
    “这么快,”她说,一面用胳膊抱着他的脖子。随后,她就这样静静地搂了他好半晌。“你就要成个大人了,”她放开他的时候说。
    他走进那间旧起坐间,四面看看。一切似乎都是老样子——没有什么改变。同样的书籍、同样的桌子、同样的椅子、同样的从天花板当中悬下来的装了磁葫芦的电灯。在客厅里,没有什么新东西,寝室和厨房也是一样。母亲显得稍许苍老些,父亲可没有。茜尔薇亚大变了——和以前的丰满相比,脸上稍微瘦削了些,这是由于她做了母亲的缘故,他心里想。玛特尔似乎更镇定、更快乐些。她现在有个真正的爱人了,法兰克-班斯是当地木器厂的厂长。他很年轻,相貌很好,据家里人认为,将来有一天会很富裕的。一匹大马老比尔已经给卖掉了。两条柯利狗中有一条——罗凡——死了。那只猫杰克夜晚在哪儿搏斗了一场,也牺牲了。
    不知怎么,当尤金站在厨房里,看着母亲炸一大块牛排、做面包和肉汁来庆贺他归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不再是这个天地里的人了。这个天地比他以前所认为的小些、狭隘些。在他穿过街道的时候,镇上似乎也小了些,房屋也是这样;可是它却很不错。院落都质朴可喜,富有乡野气息。父亲经营缝纫机买卖,似乎没多大出息。他的眼光只看到乡野和小镇。尤金现在觉得古怪,他们竟然从来没有一架钢琴。而玛特尔还喜欢音乐呢。至于他本人,他知道他非常爱好音乐。每逢星期二和星期五下午,芝加哥中央音乐厅总有风琴演奏会;他做完工作以后,有时就去听听。有斯温教授、托马斯主教、根绍勒斯主教和萨尔德斯教授这样一些了不起的布道师,他们都是自由思想家,在都市里布道时,通常总有悦耳动听的音乐伴随着。尤金在寻求生活、逃避孤独的时候,找着了这些人,听了他们的讲道。那会儿,他们教给了他,他的旧世界压根儿就不成其为世界。它只是一座小镇。他决不会再回到这儿来了。
    他在自己的老房间里充分休息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上《呼吁日报》馆去看卡勒-威廉兹先生、柏哲斯先生、约纳斯-李尔和约翰-萨麦斯。去的时候,他在法院广场上遇见爱德-迈格尔、乔治-塔浦斯、威尔-格龙尼吉和四五个别的同学。从他们那儿,他知道了一些情形。乔治-安德逊似乎娶了一个本地的姑娘,到了芝加哥,在畜牧场上工作。爱德-瓦特柏立上旧金山去了。以前常跟戴德-马丁伍德在一块儿的那个很美的山普孙家的姑娘,贝茜-山普孙,跟一个印第安纳州安德逊城的人一块儿私奔了。当时这件事引起了不少闲话。尤金只是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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