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特拉原打算送这几个孩子进大学,可是他们没有一个真正渴望受教育。他们或许比书本还聪明些,因为他们是生活在幻想和情感的境地里。茜尔薇亚想做母亲,于是在二十一岁那年就嫁了《呼吁日报》编辑卞雅明-柏哲斯的儿子亨利-柏哲斯,第一年就养了个小孩。玛特尔梦幻般地埋头在代数和三角里,不知道自己该教书呢,还是该结婚,因为小康的家境要求她做点儿事。尤金楞呆呆地读着书,压根儿没有学到什么实际的玩意儿。他稍微写过一点东西,可是十六岁的他所写的作品是孩子气的。他也画上两笔,但是没有人告诉他,他画的东西有没有什么可取的地方。实际的事情,一般都对他没有意义。但是一听到人生在世总得做点儿实际工作——象他父亲那样做买卖、在商店里做店员、经营大生意——他就给吓倒了。这可叫他发毛为难;就连在这年纪,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他都不知道。他不反对父亲做的这种工作,可是他对它并不感觉兴趣。就自己来说,他知道这无非是个没有出息的、枯燥无味的谋生之计;至于干保险工作,那也同样糟糕。他根本就耐不住性子把保险单上详细列举的罗里罗嗦的条款细看一遍。有时候——通常是傍晚和星期六——他在父亲店里帮忙,可是那简直是痛苦的工作。他根本就心不在焉。
早在尤金十二岁那年,他父亲就看出来,他是不适合做买卖的;到了他十六岁的时候,老威特拉确切地相信了这种看法。从他看书的倾向和他在学校里的成绩来看,他也同样地相信,这孩子对他的学业是不感觉兴趣的。玛特尔比他高两班,不过有时候他俩在一间教室里。据她报告说,他幻想的时候太多了。他老是朝窗外望着。
尤金结交姑娘的经验并不十分丰富。他只有过一般少年人通常所经历的那种小事情——譬如,偷偷地去吻姑娘们,或是姑娘们偷偷地吻他们——尤金遇到的是后一种情形。他并没有对哪一个姑娘特别有意思。在十四岁那年,他在一次宴会上被一个小姑娘挑选了做舞伴,至少做了那一晚的舞伴,接着在“邮政局”①的游戏里,他在一个黑房间里享受到姑娘的美妙的拥抱和亲吻,但是从那次以后,就没再有过什么遇合。有了这一次经验作为基础,他就梦想着谈情说爱,不过总有点儿羞怯,有点儿缥缈。他怕姑娘们;她们,老实说,也怕他。她们不理解他——
①一种游戏,详见第二章。
可是尤金在十七岁那年的秋天,遇到了一个姑娘,她在他心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丝泰拉-阿柏尔顿是个艳丽的尤物。她挺好看,跟尤金同年,生着碧蓝的眼睛和纤细苗条的身材。她活泼愉快得迷人,实在没有觉察到自己对一般敏感的男性的心是多么危险。她喜欢挑逗小伙子们,因为这使她感到有趣,而不是因为她对哪一个特别钟情。尽管这样,这里面可并没有什么卑鄙恶劣的意思,因为她认为他们全都不错,比较老实的人反而比通达世故的人更容易引起她的好感。
她所以喜欢尤金,或许就为了他那副羞羞怯怯的神气。
他第一次看见她,是在他最后一学年开学的时候。那时,她初到这座城里,进了高中二年级。她父亲从伊里诺斯州摩林城上这儿来担任一爿新创办的滑车制造厂的经理。她很快就和他姐姐玛特尔结成了朋友,这或许是因为她被玛特尔的恬静的脾气吸引住了,正和玛特尔被她的愉快活泼的性情吸引住了一样。
一天下午,玛特尔和丝泰拉从大街上邮政局走回家的时候,遇见了尤金。他正要去看一个男朋友。尤金的确很怕羞,瞧见她们走来时,他想要躲避开,可是没有办法。她们看见他了,丝泰拉相当沉着地走上前来。玛特尔也急于想拦住他,因为她有个漂亮的同伴和她呆在一块儿。
“你没有回家吗?”她站住问。这是她介绍丝泰拉的机会;
尤金躲避不掉了。“阿柏尔顿小姐,这是我兄弟尤金。”
丝泰拉愉快逗人地向他一笑,把手伸给他,他小心谨慎地握着,显然很紧张。
“我手上不很干净,”他抱歉地说。“我刚帮爸爸修理马车来着。”
“哦,没有关系,”玛特尔说。“你上哪儿去?”
“上哈利-莫里斯家去,”他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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