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血痕(34)

2025-10-09 评论

  塞缪尔终于在某处的街角发现了他的母亲。当时她已经呈现半昏迷状态,奄奄一息,脸上的鲜血泪汨流着。塞缪尔跪在他母亲身旁,一颗心狂乱的跳动着,心中乱无头绪、不知所措。
  他低声喊道:
  “妈妈!”
  听到塞缪尔的叫声后,他的母亲就开始挣扎,想睁开眼睛看看他;嘴唇微微颤动,仿佛想跟他说些什么。塞缪尔年纪虽小,但是他也看得出来,他的母亲已经危在旦夕了。他愿意做一切事情来挽回母亲的性命,可是年幼的他毫无头绪。尽管他轻轻替母亲拭去脸上的血迹,然而他还是能感受得到死亡正一步一步啃蚀他母亲。
  在他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后,塞缪尔双眼无神的看着人们在母亲身旁掘了一个大坑,而那些掘出来的泥土,则被他母亲的鲜血给浸湿了。根据圣经上记载,他的母亲必须和这些泥土葬在一起,如此才能和神在一起获得永生。
  就在他母亲被葬到土中的那一刹那,塞缪尔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成为悬壶济世的医生。
  ※※※
  洛菲家和其他八户人家共同居住在一栋三层的木造屋内。
  塞缪尔和他的父亲以及雷切尔姑妈则住在其中一间小房间里。终其一生,他从未独自睡在一个房间里,或是一个人单独吃饭。
  在这座大杂院式的木屋里,噪音不断,毫无隐私可言。对他而言,这是一座噪杂拥挤的迷宫。
  塞缪尔和他的亲友们就像是他们所饲养的鸡、山羊、马和母牛一样,一到了晚上,就被异教徒①(注:俄国人)关了起来。
  日落西山后,贫民窟对外的通道,全被两扇上了锁的大木门所隔绝。等到日出之后,贫民窟内的犹太籍商人才能获准外出和异教徒做生意,但是他们一定得在傍晚以前赶回来。
  塞缪尔的父亲是犹裔俄国人,当年也是为了逃离屠杀贫民窟的集体迫害,所以才远从乌克兰的首府基辅迁居到波兰的克拉科夫市来开创新天地。他在这里结识了一位女孩,而这位女孩就是后来塞缪尔的母亲。
  塞缪尔的父亲是一个身形佝偻,有着满头白发的男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他是一个推着手推车,沿着区内弯弯曲曲的小道叫卖杂货、饰品和厨具的小贩。
  小塞缪尔喜欢徘徊在这些拥挤、喧闹、铺着鹅卵石的小巷中。他喜欢空气中弥漫着刚出炉的面包的香味、鱼干的味道和水果熟透了的香气,也喜欢盐屑和皮革混合在一块儿的味道。他爱听小贩们叫卖的声音,也爱听妇女们讨价还价时高亢泼辣的语调。
  小贩们兜售的商品种类之繁多,足以令人眼花缭乱——有亚麻布和蕾丝,棉纱和做被套用的布料,皮毛和肉类,还有各类时鲜蔬果、针线、肥皂、鸡肉、纽扣、糖浆和鞋子等等,全都排列在手推车上。
  ※※※
  父亲头一次带塞缪尔出贫民窟是在塞缪尔十二岁生日时。第一次走过那两扇厚厚的大木门,来到异教徒生活的克拉科夫市,对这个小男孩而言,不啻是最刺激新鲜不过的体验了。
  清晨六点,天还蒙蒙未亮时,塞缪尔就穿上他最好的衣服,和他父亲在大木门前等着。那时已经有许许多多的小贩聚集在那儿,推着各式各样粗糙的手推车等待大门的开启。阵阵寒风刺骨,塞缪尔不由得把颈子缩到已经磨破,线头也已脱落了的羊毛外套里。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从遥远的地平线上升起,投射出第一道耀眼的光芒,只见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那两扇厚重的大木门被缓缓地推开,在嘎吱嘎吱的开门声中,小贩们早已夺门而出,就像一大群蚂蚁一般,川流不息的往市区前进。
  快到达市区时,塞缪尔的心跳也加速了。
  他已经可以清楚看见耸立在维斯杜拉河边的高大城墙了。现在,他已经置身于克拉科夫市,随处都可以见到那些强迫他们实施宵禁的异教徒。他偷偷瞥了他们好几眼,对于他们的外表他感到相当惊讶。因为他们既不戴帽子、不戴耳罩,也不穿一种名为“贝开契斯”的黑色长外套,他们也不蓄胡子,每个男人脸上都是光溜溜的。只见他紧紧搂住父亲的手臂。
  塞缪尔和父亲走在通往里奈克市集的街道上,他们穿过了重重布幔所构成的长廊,最后来到圣马利亚教堂的双塔之下。
  塞缪尔从来没有看过如此壮观的景色。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仿佛有如梦境一般神奇。能够肆意呼吸自由的空气,就让塞缪尔兴奋不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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