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伸了过去,看啊!佩尔曼内德先生爽快地握住她的手,如同刚才他答应在这里吃早饭一样,这一次又立刻欣然接受了这一邀请。他吻过两位太太的手……他的动作实在有些滑稽……,从风景厅里取来帽子和手杖,再一次表示他马上让人把箱子送过来,他本人在四点钟办完了事以后便回到这里来。这以后参议把他送出门去。走到门口他又一次转回头来,充满感情地摇着头说:“我说这句话,请不要见怪,我邻座的先生!您的妹妹真是个人见人爱的角色!上帝赐福给您!”直到他走到很远的地方,仍然看到他在摇头。
参议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再到楼上去看看母亲和妹妹。伊达·永格曼已经抱着被单忙前忙后地布置走廊上的一间屋子了。
老参议夫人依旧坐在早餐桌旁,一双清亮的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一个斑点,若有所思地敲着餐桌。冬妮坐在窗户旁边,抱着手臂,眼睛既不向右看,也不向左看,而是神色端庄,甚至可以说是严肃地向前凝望着。沉默笼罩着房间。
“怎么样?”托马斯问道,他在门里边站住,拿出一支纸烟叨在嘴上……他的肩膀笑得上下颠动。
“这个人倒还讨人喜欢,”老参议夫人说了句无关痛痒的话。
“我也是这样的意见!”接着参议迅速转到冬妮面前,作了个滑稽但极有礼貌的姿势,好像是她在选择新郎。然而冬妮却默不作声,她只是神色严肃地向前凝视着。
“可是我觉得他嘴里应该少些咒骂的话,汤姆,”老参议夫人有一些不赞同地说,“要是我听得不错的话,他似乎没有断过‘见他的鬼’。”
“噢,这没有什么,母亲,他是一个直爽的人……”
“可能他的举止还有些过于不拘形式,汤姆,你说呢?”
“是的,正是这样。这是德国南部人的特色。”参议说,把口中的一口烟慢慢地吐在屋子里,向母亲笑了笑,顺便还偷偷看了冬妮一眼。老参议夫人一点也没有觉察到。
“你今天和盖尔达来这里吃饭,是不是,汤姆?答应我来吧。”
“当然了,母亲,我们非常高兴来。说实话,我还期待着这位客人的访问会给我很多快乐呢。
你不也是这样吗?这次终于有一位不同于你那些神父牧师的客人了……”
“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汤姆。”
“自然罗!我要走了……顺便说一句,”他一手握着门柄说。你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冬妮!不,我不是开玩笑!你知道,他刚才在楼下叫你什么?真是人见人爱的角色……他就是这么说来着……”
格仑利希太太听到这里转过身来,高声说:“你把这句话说出来是什么意思?汤姆……他当然没有拦阻你,不叫你把这话传出来。虽然如此,我还是不知道,你这样作是否合适。但是有一点我是知道的,并且我也乐意把它说出来,在生活里重要的不是一件事是怎么说的,怎么表达出来的,而是这件事在心里是怎样想的,怎样感觉的。要是你在讥讽佩尔曼内德先生谈吐……你觉得他可笑……”
“你说谁?冬妮,我认为他是一个善良、直爽的男人!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好了!”老参议夫人说,给他的儿子投去一个严肃的、乞求的目光,含义是说:不要跟她过不去了!
“喏,不要生气,冬妮!”他说。“我无意使你生气。好了,我现在就去吩咐仓库的一个人把箱子弄过来……再见吧!”
就这样,佩尔曼内德先生搬过来了,第二天他在托马斯·布登勃洛克的新宅和他们夫妇一同用餐,第三天是星期四,他认识了尤斯图斯·克罗格和他的妻子,认识了布来登街布登勃洛克家的太太和三位小姐,他们对他的看法众口一词……就是滑稽可笑……他们把厉害说成“列害”……认识了塞色密·卫希布洛特,塞色密对他的态度非常严峻,也认识了可怜的克罗蒂尔德和小伊瑞卡,他将一包糖果递到伊瑞卡手里……他的情绪老是那么好。虽然不到一会儿就重重地叹一口气,但那是表示他对这一切非常满意,并不说明其他的问题。他抽烟斗,用他一口奇怪的乡音说话,表现了超乎常人的持久静坐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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