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的泪珠的眼睛。“我的欢乐,我的孩子!”他一再重复道,接着又不再言语,用一种极端虔敬的狂喜望着她。“人家怎么,怎么跟我说她瘦了呢!”他带着一种急巴巴的、仿
佛孩子般的笑容对我们说道,他还一直跪在她面前。“瘦了,不错,脸色也有点苍白,但是你瞧她,多漂亮呀!比从前更漂亮啦,是的,更漂亮啦!”他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内心
的痛苦,一种由快乐而产生的痛苦,又不由得使他欲言犹止,这痛苦仿佛把他的心劈成了两半。
“爸爸,您站起来吧!您倒是站起来呀,”娜塔莎说,“要知道,我也想亲吻您呀……”
“噢,亲爱的!你听见,听见了吗,安努什卡①,她这话说得多好呀,”于是他又像抽风似的拥抱了她一下。
“不,娜塔莎,我要,我要趴在你脚下,直到我的心听到你宽恕了我,因为我现在永远,永远也没法得到你的宽恕啦!我抛弃了你,我诅咒了你,你听见吗,娜塔莎,我诅咒
了你――我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来!而你,而你,娜塔莎:你能相信我曾经诅咒过你吗!你相信了――你不是相信了吗!不应该相信啊!你不要相信嘛,就是不要相信嘛!你的心好
狠啊!你干吗不来找我呢?你不是知道我会怎样待你吗?……噢,娜塔莎,你总还记得我过去多么爱你吧:嗯,可现在和整个这段时间里,我对你的爱比之过去又增加了一倍,增
加了一千倍!我爱你爱得心都滴血啦!我恨不得把我的心血淋淋的给你掏出来,恨不得把我的心剖开,放在你脚下!……噢,我的欢乐!”
“您快亲我呀,您这狠心的人,亲我的嘴,亲我的脸,就像妈妈那样!”娜塔莎用悲痛的、衰弱无力而又充满欢乐之泪的声音叫道。
“还要亲眼睛!还要亲眼睛!记得吗,就像从前那样,”他老人家在跟女儿长久、甜蜜地拥抱之后,又一再重复道。“噢,娜塔莎!你可曾梦见过我们吗?可我几乎每夜都梦
见你,而且每夜你都来看我,我就搂着你哭,有一次,你来了,模样儿还很小很小,记得吗,当时你才十岁,还刚学会弹钢琴――你来了,穿着短裙,穿着一观漂亮的小鞋,小手
红红的……安努什卡,记得吗,她那时候不是有一双这么红红的小手吗?――你向我走了过来,坐在我腿上,搂着我……你呀,你呀,真是个坏丫头!你怎么会想到,如果你回来
了,我会诅咒你,不要你呢!……要知道,我……听我说呀,娜塔莎:要知道,我常常去看你,你妈不知道,谁也不知道;有时候站在你窗下,有时候就在外面等着:在大门外的
人行道上找个地方,一等就是一整天或者一整夜!只盼望你能走出来,让我远远地看你一眼!要不然,每到晚上,你窗台上总点着一支蜡烛,哪怕看着你的蜡烛,看看你映在窗户
上的倩影,让我祝福你晚安也好呀。而你,你临睡前祝福过我晚安吗?你想到过我吗?你那颗心可曾感觉我就站在你的窗下吗?而冬天,我有多少次在深夜爬到你的楼梯上,在黑
漆漆的过道里站着,隔着门缝偷听:看能不能听到你的声音?听到你的笑声?我诅咒了你?就说那天晚上吧,我也去找过你,想宽恕你,不过走到你房门口又回来了……噢,娜塔
莎!”
①安娜的昵称。
他站起身来,把娜塔莎从安乐椅上抱起来,把她紧紧地、紧紧地贴在自己心口。
“她又在这里了,又贴着我的心了!”他叫道,“噢,我感谢你,上帝,感谢你的一切,一切,感谢你的恼怒,也感谢你的仁慈!……也感谢暴风雨过后你现在又照耀着我们
的阳光!为了这千金一刻,我要感谢你!噢!尽管我们是被侮辱的人,尽管我们是被损害的人,但是我们又在一起了,就让那些骄横不可一世的人,就让那些侮辱过我们和损害过
我们的人现在去得意吧!就让他们拿石头打我们吧①!别怕,娜塔莎……我们要手拉手地走出去,我要对他们说:这是我的爱女,这是我的掌上明珠,这是我的清白无辜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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