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晚上,当我们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马斯洛博耶夫几乎每天晚上来),那位老大夫有时也来,他已经全心全意地爱上了伊赫梅涅夫家,对他们依依不舍;内莉也坐在安乐椅里被抬了出来,挨着我们坐在圆桌旁。通露台的门敞开着。被夕阳映照的、绿荫遍地的小花园,一览无遗。从花园里吹来一阵阵草木的清香和刚刚开放的丁香花的芳香。内莉坐在自己的安乐椅里亲切地看着我们大家,倾听着我们说话。有时候她活跃起来,不知不觉地也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在这样的时刻,我们大家总是惴惴不安地听着她说话,因为在她的回忆中有一些我们不敢触及的话题。那天,她忐忑不安,痛苦万分,又要向我们叙述她的身世时,我、娜塔莎和伊赫梅涅夫老两口都感到非意识到我们非常对不起她。大夫特别反对作这样的回忆,大家总是极力变换话题。在这种情况下,内前就极力不向我们表露,我们的这番苦心她是懂得的,而是同大夫或者尼古拉谢尔盖伊奇故意值笑玩闹……
然而,她的病情却越来趋恶化了。她变得异常敏感。她的心跳动得很不规律。大夫甚至告诉我,她可能会很快死的。
我没有把这话告诉伊赫梅涅夫夫妇,以免使他们惊惶不安。尼古拉谢尔盖伊奇坚信――她的病在动身前肯定会康复。
“听,爸爸也回来啦,”娜塔莎听见他说话的声音后说道,“咱们进去吧,万尼亚。”
尼古拉谢尔盖伊奇按照老习惯一跨过门槛便开始大声说话。安娜安德烈耶芙娜向他连连摆手。老爷子便立刻安静下来,看见我和娜塔莎后,他连忙心急火燎地悄声告诉我们他此番奔走的收获:他为之奔走的那份工作已经到手了,因此他很高兴。
“再过两星期就可以走马上任啦,”他握着两手说道,关切地斜过眼去看了一眼娜塔莎。但是娜塔莎笑而不答,走过来拥抱他,他见状心中的疑虑便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要走马上任啦,要走马上任啦,我的朋友们,要走马上任啦!”他欢天喜地地说道,“不过就是你,万尼亚,要跟你分别让人觉得难过……(我要指出,他一次也没建议让我跟他们一起去,按照他的性格,他是一定会提出这一建议的……如果换了种情况,也就是说,如果他不知道我爱娜塔莎的话。)
“嗯,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朋友们,有什么办法呢!我感到很难过,万尼亚;但是换个地方就会使我们大家焕发出生机……换个地方――也就是换了一切”他又一次瞥了娜塔莎一眼,补充道。
他相信这个,而且对自己的这一信念感到高兴。
“那内莉呢?”安娜安德烈耶芙娜问。
“内莉?那有什么……宝贝儿,她有点小毛病,但是到走的时候她肯定会好起来的。现在,她就好些了:你看呢,万尼亚?”他仿佛害怕似的问道,又担心地看着我,仿佛只有我才能解决他的困惑似的。
“她怎么样?她睡得好吗?她没出什么问题吧?她现在是不是醒了?安娜安德烈耶芙娜,你知道吗:咱们快把小桌搬到露台上去,等茶饮一拿来,咱们的人都来了,咱们就坐下,那时候内莉也就会出来跟咱们坐在一块了……瞧,这多好呀。难道她还没醒吗7我进去看看她。就看她一眼……你放心,不会吵醒她的!”他看到安娜安德烈耶芙娜又向他连连摆手,便加了一句。
但是内莉已经醒了。十分钟后,我们大家照老样子又围坐在茶桌旁,喝起了晚茶。
内莉坐在安乐椅上被抬到露台。大夫来了,马斯洛博耶夫也来了。他给内莉带来了一大束丁香;但是他自己却似乎心事重重,好像挺懊恼似的。
顺便说说:马斯洛博耶夫几乎每天都来。我已经说过,大家,尤其是安娜安德烈耶芙娜非常喜欢他,但是我们从来只字不提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连马斯洛博耶夫也不提她。因为安娜安德烈耶芙娜听我说过,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还没来得及成为他的合法妻子,因此就暗自决定,在家里既不能接待她,也不许谈到她。于是大家也就照此办理,这活画出安娜安德烈耶芙娜的性格。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她没有娜塔莎,而主要是不曾发生过已经发生过的那些事,说不定她也就不会这么挑剔了。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陀思妥耶夫斯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