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她用勉强听得出来的声音说。
“我的天使,什么别了不别了的,又不是出远门!哪怕出去让风吹吹呢;瞧你的脸色多难看。啊呀!我差点忘了(我的忘性真大!)——我的天使,我给你做了个护身香囊②,
香囊上还绣了一段祈祷文;去年,基辅来了个修女教我的;这段祈祷文正好用得着;我刚绣好。戴上吧,娜塔莎。说不定我主上帝会赐给你健康的。我们就你一个女儿呀。”
①娜塔莎的小名。
②俄俗:香囊中,或装神香,或装护身符,与十字架一起,佩戴在胸前,作护身用。
说罢,老太太从针线盒里取出娜塔莎贴身佩戴的一个小十字架;在同一根带子上还挂了一个刚刚做好的小香囊。
“好好戴上吧!”她接着道,给女儿戴上十字架,又给她画了个十字,“从前呀,我每天夜里都要给你画十字,祝你安睡,我念祈祷文,你也跟着念。可现在你已经不是从前
那样啦,主不让你心神安宁。唉,娜塔莎呀,娜塔莎!我做娘的祷告也帮不了你的忙啦!”老太太说罢哭了起来。
娜塔莎默默地亲吻了一下她的手,向房门迈出了一步;但是她又突然急速回过身来,走到父亲身边。她的胸部在一起一伏地剧烈波动。
“爸爸!你也画个十字祝福祝福……自己的女儿吧,”她声音哽咽地说,在他面前屈膝跪下。
我们站在一旁,莫名其妙:她这种举动为我们始料所不及,也显得太隆重了。她父亲丧魂失晚地望着她,望了片刻。
“娜塔申卡,我的孩子,我的好闺女,我的宝贝,你怎么啦!”他终于叫道,说罢泪如雨下。“你难过什么呢?你干吗要日夜啼哭?要知道,我都看见了;我夜里睡不着觉就
起床,站在你的房间外面听!……都告诉我吧,娜塔莎,向你的老爸爸敞开你的心扉吧,我们……”
他说不下去了,把她扶了起来,紧紧地拥抱她。她浑身发抖地紧贴在他胸前,把头理在他的肩膀上。
“没什么,没什么,这不过是……我不舒服……”她重复道,哽咽得泣不成声。
“愿上帝也像我一样祝福你,我的好孩子,我的宝贝!”父亲说,“愿上帝让你永远心情平和,保佑你,不使你有任何悲伤。祷告上帝吧,我的孩子,但愿我的有罪的祈祷能
被上帝听到。”
“还有我的祝福,我对你的祝福!”老太太又加了一句,泪如雨下。
“别了!”娜塔莎悄声道。
她走到门口又站住了,再一次回过头来看了看他们,她还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便快步走出了房间。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紧跟在她后面冲了出去。
她默默地走着,走得很快,低着头,也不看我。但是,走过一条街踏上滨河路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抓住了我的胳膊。
“闷!”她低语道,“心里憋得慌……闷!”
“回去吧,娜塔莎!”我害怕地叫道。
“难道你看不出来,万尼亚,我已经永远离开了家,离开了他们,永远不回去了吗?”她说,用一种说不出的哀愁看着我。
我的心陡地沉了下去。我还在去看他们的时候就已经预感到了这一切,也许,还在这天前很久,我就像在迷雾中似的恍恍惚惚地看到了这一切;但是现在,这话从她嘴里说出
来,犹如晴天霹雳般使我感到震惊。
我们俩忧伤地走在滨河路上。我说不出话来;我在思索,我在沉思,我六神无主。我的头开始发晕。我觉得这太荒唐,也太匪夷所思了!
“你在怪我,万尼亚?”她终于问道。
“不,但是……但是我不信,这不可能!……”我不知所云地答道。
“不,万尼亚,就是这么回事!我离开了他们,而且不知道他们将会怎样……也不知道找的下场将会怎样!”
“你去找他,娜塔莎,是吗?”
“是的!”她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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