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过是神经性的一时发作。我有时候常常这样。您怎么样,身体好吗?”
“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气头上,心里一时不痛快。有件事。你先坐下。”
我把椅子挪近了点儿,脸朝着他坐在桌旁。老人向我微微弯过身来,悄声道:
“留神,眼睛别瞧她,佯装我们似乎在谈不相干的事。坐在一边的你那小客人是谁呀?”
“以后我会一五一十地告诉您的,尼古拉谢尔盖伊奇。这是一个可怜的小女孩,无依无靠,是那个曾经住在这里,后来死在一家食品店里的史密斯的外孙女。”
“哦,原来他还有个外孙女呀!我说小老弟,这孩子挺古怪!瞧她那模样,瞧她那模样!不瞒你说:过五分钟你再不来,我在这里就坐不住了。好不容易才开了门,直到现在
一声不吭;跟她在一起简直让人发怵,不像是大活人。她怎么会到你这里来的呢?啊,明白了,大概是来看外公的,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是的。她的命很苦。那老人临死的时候还惦记着她。”
“嗯!有什么样的外公,就有什么样的外孙女。以后你把这一切好好给我讲讲。既然她这么命苦,也许我们能够想个法子帮助帮助她,好歹帮她点忙吧……嗯,小老弟,现在
能不能够让她先走开呢,因为我有要紧事要跟您说。”
“她没地方可去呀。她就住我这儿。”
我尽可能三言两语地向老人作了说明,然后又加了一句,当着她的面说话谅也无妨,因为她还是个孩子。
“是啊……当然,还是个孩子。只是,小老弟,你可使我吃了一惊。跟你住在一起,主啊,我的上帝啊!”
于是老人又惊诧地再次看了看她。叶莲娜感到人家在谈论她,便低下头,默默地坐着,用手指拧着沙发边。她已经穿上了新衣服,而且穿着非常合身。她的头发也比平时更加
仔细地梳过了,可能是因为穿了新衣服的缘故。一般说,要不是她的目光显得又怪又野,肯定是个非常可爱、非常漂亮的小姑娘。
“简单而又明了地说,小老弟,是这么回事,”老人又开始道,“这事说来话长,这事挺重要……”
他低头坐着,神态严然,似乎在寻思。尽管他很着急,又预先声明要“简单而又明了”,可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找不到词儿。“到底有什么事呢?”我想。
“我说万尼亚,我来找你有件要事相商。但是,在谈这事以前……因为现在我自己是这么考虑的,得先向你说明某些情况……非常微妙的情况……”
他清了清嗓子,匆匆瞥了我一眼;一瞥之后,他的脸就红了;脸一红,他就对自己的尴尬大生其气,一生气,也就豁出去了:
“唉呀,还有什么可解释的!不说你也明白。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要找公爵决斗,我请你来安排此事,并做我的决斗证人。”
我猛地往椅背上一靠,大惊失色地望着他。
“唉呀,你看什么呀!我又没发疯。”
“但是,对不起,尼古拉谢尔盖伊奇!你拿什么做借口呢,又要达到什么目的呢?最后,怎么可以这样呢……”
“借口!目的!”老人叫道,“真太妙啦!……”
“好啦,好啦,我知道您要说什么;但是您这样做会有什么好处呢!决斗有什么用呢?说实在的,我什么也不明白。”
“我早料到你什么也不会明白的。告诉你吧:我们的官司结案了(或者说,再过几天就可以结案了;只剩下一些无谓的手续);我败诉了。必须支付高达一万卢布的赔偿费;
就是这么判决的。这钱就用伊赫梅涅夫卡村作抵。因此,现在,这卑鄙小人在钱上就有了保证,而我把伊赫梅涅夫卡村交出去后也就付清了钱,成了不相干的人。现在我就可以拍
起头来了。我要如此这般地对他说:最最尊敬的公爵,您侮辱了我两年;您玷污了我的名声,败坏了我家的清白,而我对于这一切只能忍气吞声!当时我不能找你拼个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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