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光(284)

2025-10-09 评论

  布鲁斯警官冲进来,看见他躺在桌椅的碎片中,一只手还握着笔。
  又跟比尔通过电话。他说奥德拉可以吃些硬一点的食物了,但是还没有本质的变化。
  我问他艾迪得的是哮喘还是偏头疼。
  “哮喘,”他立刻说,“你忘了他的哮喘喷雾剂了?”
  “当然没有。”我说。事实上当比尔提起来的时候,我才想起来。
  “麦克?”
  “什么?”
  “艾迪姓什么?”
  我看了一眼放在床头柜上的通讯录,但没去翻看。“记不清了。”
  “好像是科考林,”比尔说,听起来有些沮丧,“可好像不太对。你已经把一切都记下来了,是吗?”
  “是的。”我说。
  “谢天谢地。”
  “你准备把奥德拉怎么办?”
  “我有一个想法,”他说,“但是太不切实际。我不愿提了。”
  “肯定吗?”
  “是的。”
  “麦克,这很可怕,是吗?这样一点一点地遗忘?”
  “是的。”我说。的确如此。
  1985年6月8日
  我想我知道比尔的想法是什么。他想尽快行动起来,如果一切都还不算太迟的话。我想,我先前的想法并不是毫无根据的臆想。
  笔记本上的地址和人名正在褪色,看起来就像是五六十年前的。这种变化四五天前就开始了。我确信到9月份的时候它们就会完全消失了。
  我多想留住他们,哪怕是一份复印件也好。但是,我又知道,不管保留多少复印件,他们都会依次消失在我的面前。
  去吧,去吧。
  比尔。快行动起来。但是,千万小心!
  1985年6月9日
  半夜里我从噩梦中惊醒。我已经记不清楚见的是什么,只是感到慌乱、惊恐,几乎透不过气来。摸到按钮却不会用。脑海中纠缠着一些可怖的情景。
  我抓过通讯录,给班恩打个电话。虽然那上面的名字和号码已变得模糊不清,所幸的是还能辨认出来。可是,电话公司告诉我那个号码已经取消了。
  班恩变胖了吗?
  我睁着眼睛,一直躺到天亮。
  1985年6月10日
  他们通知我明天我可以出院了。
  我告诉比尔这个消息——我想我是想提醒他时间不多了。比尔是惟—一个我还能清楚地记着的人,我想我也是推—一个他还能记得起来的人。因为我们都还留在德里。我想是这样。
  “好吧。”他说。“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
  “你还有那个想法吗?”
  “是的。是试一试的时候了。”
  “千万小心。”
  他笑了,说了些我似懂非懂的话:“玩滑——板怎么能小、小、小心呢,伙计。”
  “我怎么能知道事情的结果,比尔?”
  “你会知道的。”说完,他挂上了电话。
  不管结果如何,我的心永远和你在一起,比尔。我想,我的心会永远和他们在一起,即使我们会忘掉彼此。我会把你们永远留在我的梦中。
  现在,我的日记就快写完了。我想明天当我离开这里的时候,我需要寻找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尽管对此我至今仍然没有清楚的认识。
  我爱你们。
  我深深地爱着你们。

  1
  一个盛夏的中午。
  比尔光着身子站在麦克。汉伦的卧室里,看着镜子里自己瘦削的身体。他光秃秃的头顶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阳光在他面前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着:这仍然是一个成年人的躯体。可是岁月无情。皱纹已经悄悄地爬上了额头——17岁的时候可没有这个东西。现在你太老了,做不到你想做的那些事情了。你会送了你们两个的命。
  他穿上短裤。“如果我们相信那个,我们就不会——不会去做我们曾经做的那些事情。”他想。因为他实在记不清他们曾经做过些什么,或者是什么使奥德拉患上神经紧张症。他只知道现在要做些什么,因为他知道如果现在不做,连这个也会被忘记了。奥德拉坐在楼下麦克的躺椅上,她的秀发技在肩头,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她从不讲话,只有别人领着她才会四处走动。
  现在不同了。你已经老了。认了吧。
  我不相信。
  那就死在德里吧。有什么了不起。
  他穿上运动袜、刚买来的牛仔裤和昨天才从班戈买回来的橘黄色的圆领衫。胸前写着:“德里到底在什么地方?缅因州?”他坐在床边——这张他与他的温暖却又冷若死尸的妻子共度了最后一周时间的床——穿上运动鞋,也是昨天刚从班戈买回来的。现在他站起来重新审视镜中的自己。他看到了一个虽已人到中年,却是一副小孩装扮的大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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