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内一夫此时的感情有些不正常。他那种对顺子任性、愤怒的情绪,宛如一个被恋人背叛了的失意者。
以前,三泽顺子对那个受了处分,却去买书、买诗集悄悄自慰的木内一夫很喜欢。如果从这一点来看他的人品,尽管是孤僻些,但至少不是一根老油条。而眼前的木内一夫,当听到有关顺子的谣言时,却如此气愤,不能自已,好像他已经得到过顺子的爱似的。顺子觉得好笑。这实际上就是男人的嫉妒和小心眼,除此以外,没有别的解释。当初,木内一夫因失误受了处分,顺子总认为他是个沉默寡言、性格内向的人。或许是因为受了打击才表现出孤独的性袼。没想到,这是她的过虑了。从木内一夫那非难的口气看,不仅暴露了一个男人的独断,而且还暴露了一个男人的自私和大男子主义。他和顺子还谈不上任何私人感情,仅仅听到顺子和局长去吃过饭,就如此暴跳如雷,认为无法忍受,甚至还相信那些中伤的谣言,这不能不使顺子气愤和难以理解。
尤其使顺子气愤的是,他还错误地认为顺子趋炎附势,高攀有地位的编辑局长,把他抛弃了。他和顺子都是“照片事件”的责任人,而顺子却亲近编辑局长,不仅没有受到处分,还接受了局长的好意,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三泽顺子觉得再也没有必要和他谈下去了。
“我认为,你没有任何理由对我说这些!”顺子看也没看木内一眼,在黄昏的街道上抛出了这句话。这似乎也是对来自报社那些无中生有的嘲讽、辱骂的严正抗议!
“我有我的自由。因为一两件事就怀疑我的人格,我也不在乎。和你的友谊就到此为止吧。今后再见面,就和其他职工一样问好。再见!”三泽顺子不等木内说什么,转身就快步走开了。
听到木内一夫追赶的脚步声,顺子立刻叫住了正朝她开来的出租车,看也没看后面一眼,就钻了进去。
出租车奔驶着。飞速流逝的黄昏街道的景色映入顺子眼里。这街道景色好像与顺子以前见到过的景色完全不同了。
真是不可思议。如果没遇到川北良策和丸挢,三泽顺子作为报社资料调查部的职员,一点特殊的地方也没有,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她会和那些在平凡工作中的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如果不是在夜总会把啤酒浇到海野辰平头上,她的思想和对生活的观察,也不会有现在急剧的变化。对顺子来说,今天的R报社,已是一个古老的天地,她已经窥视到了海野辰平那象征着未来的新世界。
三泽顺子决心明天就把辞职书从邮局寄到自己工作的报社。再也不用去麻烦川北良策局长了。现在的川北局长,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伪君子。她心里的天平砝码开始倾向于三原真佐子的生活方式。虽然她对真佐子的生活方式还有些反感,但又觉得那种追求在自己的意识中占有重要的位置。
三泽顺子让出租车子停下来。看了看表,刚过6点。估计此时海野辰平还在东帮造纸总公司的经理室。据说他是一个精力充沛、不知疲倦的人。
顺子打电话给东帮造纸总公司。总公司交换台的总机把电话接到公司秘书科。有人在电话里说:“经理回家去了。”
“他明天是不是要出差?”听顺子这么一问,对方不敢怠慢似地问顺子:
“请问,您是哪一位?”
“我姓三泽,前天来拜访过经理。”
秘书科接电话的也是一个年轻女子。她认为既然是打给经理的电话,自己一定要负责任。就认真回答道:
“经理先生明天乘飞机去大阪。”
“好的,谢谢你。”
“喂喂,对不起,”对方又忙不迭地问:“请问,您是哪个单位的三泽?经理先生来上班时我想转告他。”
“不用了,我还能再看见他。”顺子挂上了电话,走出电话亭。
还能再看见海野——这将意味着不是等海野外出回京以后,而是在海野邀请她去的大阪。顺子离开电话亭时就下了这样的决心。这就是说,她已作出最后的决定,去赴海野辰平大阪之行的约请,她将步入另一条生活道路了。
“请问去哪儿?”三泽顺子上了出租车后,出租汽车司机毫无表情地问她。
顺子让司机漫无目标地从丸之内到大手町、到神田、日本挢、以至银座等地稀里糊涂地瞎转了一通以后,最后,像是在自己命运上下赌注似地对司机说:
“请开到日比谷。”
东京航空公司就建在日比谷。三泽顺子决定去看看明天飞往大阪的班机还有没有空座位。就在这转念的一瞬间,顺子明白,她将放弃以前的生活,开始一种连她自己都莫名其妙的新生活。为什么会这么想,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觉得自己像在茫茫大海中,奋力划着一叶孤舟,渺然无靠。她曾经向往过真佐子那样的生活,但最好有别于真佐子的生活方式。木内一夫的脸此刻又浮现在她的眼前,这也无关紧要了。她现在对木内一夫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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