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康13·长河落日(96)

2025-10-09 评论

    “啊,看,那个是田中六左卫门,其后便是国松公子。”
    “后面那个孩子呢?”
    “那是和国松公子一起被捕的京极氏仓廪奉行之子。”
    “真可怜!我们再走近些,为他们祈祷来世之福吧。”
    高台院默诵佛经,她还在反省,亦欲控制内心的动摇。
    此时,旁边几个生意人模样的百姓的谈话传进了高台院耳内:“真是报应啊。二十年前,太阁在这里将关白幼子一个个杀死。唉!这世间的事,都是因果轮回,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果真应了此话……”
    片桐且元也隐隐听到了这些,心头一惊,呆立当场。
    〖万事有因果,
    善恶各有报。〗
    且元又听到一人说起了当年的惨剧,他遂扶住高台院,拨开前面的人群,“这边……这边能看清楚。往前再走一步吧。”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火辣辣的太阳照在人们的头顶上。
    “几个贱民走近了栅栏,莫非要由他们行刑?”
    “怎么可能?竟然让贱民斩杀太阁大人的孙子?”
    只要是有人之处,便免不了有这等议论。高台院和且元却不能堵住耳朵。
    “你们看,那孩子很是有些气节。”
    “是啊,大些的那个孩子大哭不止,小的那个却静如木石。唉!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后据传教士巴塞的《日本基督教史》记载,当时国松怒斥德川家康背信弃义,从容就戮。但按常理,一个八岁小儿哪会说出这等话!许是知行刑之人乃是贱民,而非武士,国松可能会道:“我乃大坂少主,无礼之徒!”此为旁话,不多言。
    不管后人如何思之,行刑之人确是贱民。
    且元对此大为惊讶:“这是怎回事?”言罢,他又慌忙闭嘴,他已明白了此中缘故:此并非对太阁不敬,必出自所司代板仓胜重的苦心。他是想告诉世人,今日处决的小儿并非太阁之后,而是冒充的刁民。如此一来,即便家康责备,所司代也可推脱责任。
    且元护着高台院继续往前挤,终挤到距离栅栏一问左右处。他小声道:“夫人身体可还吃得消?大汗淋漓的。在下想看看他们会怎生处置公子遗体,故才来此。”
    高台院不言,继续往前挤了一两步,只想看国松丸几眼。
    此处已能看清国松丸。他双手反剪,一张小脸清清楚楚映入二人眼帘。隔着铺在地上的草席,滚烫的石子灼烧着国松丸的小腿。他一脸苦相,不时皱起眉头,看看旁边的田中六左卫门。田中六左卫门紧闭双眼,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浑身不动,死人一般。
    监斩官乃是个三十多岁的武士,且元和高台院都未见过。他坐在国松丸对面,一手支案,一手不断擦拭汗水。
    高台院紧紧握住胸前的念珠,屏住呼吸,仔细端详。国松和他的祖父太阁有何相似之处?
    但即便年幼的国松丸长相甚似太阁,又有何用?如今,孩子的头顶屠刀高悬,散发着刺眼的光芒……不,他不像太阁,怎会相像?秀赖根本就非太阁之子。
    高台院之心似化为了两人。一人驱除心中杂念,为国松丸念佛祈祷:另一人却变成了不怀好意的鬼怪。
    “不像……”高台院轻轻擦了擦流进眼角的汗水,小声道,“和太阁一点不像,倒是和淀夫人像。”秀赖乃是淀夫人亲生,毋庸置疑。此子乃秀赖亲生,与淀夫人相像是理所当然。
    正在此时,另一个孩子突然弯下身,大哭起来。他怕是在围观的人群中见到了熟络之人。
    监斩的武士说了句什么。一个贱民拔出刀,朝着大哭的小儿走去,随后大声责骂。但因围观之人太多,声音嘈杂,根本无法听清他骂了什么。
    “似要行刑了。”且元道,“先是国松丸,然后便是那个孩子。”
    “……”
    “刚才他们对田中六左卫门道,恕他妻子和国松丸乳母无罪。”
    高台院依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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