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威尔传(223)

2025-10-09 评论

  他到底得了什么病?最有可能,最顺理成章的病因是肺结核。就在7月底,奥威尔35岁生日的前3天,艾琳给德尼斯·金法罗写了一封信。信中说,头两个月里,他的两片肺叶都有结核病状。这在当时是“毫无救治希望”了。然而,为奥威尔治病的医生却判定他的主要疾病是支气管扩张,他先天支气管就有缺陷。这个诊断结果即使对于一个门外汉,也是莫名其妙的。奥威尔的病历表明,他曾3次咳出血来。看来,这样的诊断更是荒谬无比。但是,想想当时的一切还处于开发治疗肺病的早期阶段。X光线透视技术还处在襁褓之中:证实与结核状况类似的肉状瘤的存在,耗费了10年的时光,更不用提新药了。不管对他的肺病如何裁定的(医生发现肺部有非传染性机能障碍要追溯到20世纪20年代),治疗方法都是一成不变的:休息,加强锻炼,不要过度劳累。与他身边亲近的人相比,他更加镇定自若。在奥威尔入院后的一、两周后,他曾写信给杰克·康芒,大部分在谈论康芒的即将出版的书《七变》。他无所畏惧地郑重表明:“我认为我没生什么大病。”
  另一位文学巨匠也染有肺病,他就是D.H.劳伦斯。直到临终,劳伦斯也一样固执地称自己的病状是“支气管问题”。奥威尔的康复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许他工作,不许他下地,大部分时间在病床上,他只有玩玩字谜游戏,与同室的病友不咸不淡地聊上几句。隔壁的小病房的病人回忆到,奥威尔是一个“不吭声的人”,他的衣服外表很特别:一双特大号的鞋,一件红色翻领套头毛衣,一件外套。这件外套挂在形销骨立的他的身上,轻飘飘的。他唯一解闷的时候是当一群人接连不断地看望他的时候。除了他的亲密朋友康芒,赫彭斯托尔等之外,《阿黛菲》杂志前任编辑马克思·普洛曼和他的妻子多萝西也来了,并且还带来了小说家L.H.迈尔斯。迈尔斯在奥威尔的生活中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陪同普洛曼夫妇一起来的还有约翰·斯克茨,他是一位保险经纪人。他们通过《争论》杂志打上交道的。奥威尔的《目睹巴塞罗那》就刊登在此份杂志上。谈话转向国际形势,奥威尔表示应该反对战争。具有讽刺意义的是,奥威尔在给南希·库纳德调查表的回复中曾草率地评价过斯蒂芬·斯彭德,康诺利竟带着他来了。康诺利与斯彭德两人同是一个名叫国际反法西斯联合的新政治核心小组的发起者。如同以往一样,面对面的交往使奥威尔良心开始感到不安,尽管对方仅仅在6个月之前还被他批驳得体无完肤。四月初,奥威尔写信给斯彭德,就“言辞激烈的回复”表示歉意。对斯彭德的毁谤是由于“当时我同你私下里不认识”。斯彭德被这个明显的180度的转弯弄得莫名其妙。他想知道,为什么奥威尔要收回自己的攻击之辞?难道仅仅因为两人见了面?人与人之间的共鸣要比印刷出版的虚假的字词重要,他断然地对斯彭德说。“我见到你,即使我不太喜欢你,我也应该改变我的态度,因为你若见到一个活生生的人,你会立即想到他是一个人,而不是赋予思想的漫画中的人物。”

  《向加泰罗尼亚致敬》在4月底出版了。奥威尔对这本书寄予了厚望,甚至3个月后他还信心百倍,估计出版的册数将达3000。一些评论为之鼓噪(《工人日报》上还发表了一篇猛烈抨击的言论),但是尽管如此,这次却是彻底的失败。到年底,只卖出了700册。直到他病逝,该书也没再版。来自法国奥威尔的崇拜者戴夫特夫人的法语译本直到1955年才得以出版。令人稍感安慰的是,销书不畅与这本书的好坏没多大干系。西班牙的这场冲突已进行了近2年了,关于战争的书籍也汗牛充栋。而且,政治观点的战壕也泾渭分明地反映在各派系的评论中,让人感到极为荒唐。在书出版后的一周里,奥威尔就写信给《时代自由论丛》与《听众》,抱怨它们的误导宣传。他暗示说,《时代自由论丛》的评论者只是把这本书用作诋毁阿拉贡前线西班牙的预备役部队的工具。《听众》的百分之八十的篇幅都在重申:统一工党是法西斯第五纵队。奥威尔在这场纷争中赢了,评论家菲利普·乔丹遭到了编辑的公开的斥责,但奥威尔对这种故意的无礼还是感到愤怒。
  奥威尔因病离群索居,心情沮丧,他自信甚至可以这么说他在自我欺骗,以为自己的病正在好转。四月末他在信中向杰弗里·戈尔诉说,他还在怀疑自己是否有病。当然,在普雷斯顿·霍尔他的体重有所增加,在他写给杰弗里·戈尔信之前,他的体重达到了163磅,但相对于他的个头来说,他也算是太瘦了,瘦得让人感到痛苦。他的身体状况如此糟糕,疾病在他的生活中反复发作,那么在病恹恹的躯体下的精神状态又是怎样呢?尽管手绢染有他吐出的鲜血,尽管救护车五次三番把他拉到医院,但奥威尔是不是觉得医生如此谨慎是没有必要的呢?他是不是像劳伦斯一样自己骗自己呢?无论如何,奥威尔的心底对自己的健康有一种淡泊的心态,一种超出肉体的冷漠,隐隐约约透露出非尘世的味道。后来他对链霉素的治疗的描述充满了科学的气息,充满了怪诞。对于朋友们来说,他可能一直是乐观向上的,但6月初他才被允下床。但开始仅仅限于一天一小时,后来才增加到3个小时。5月初,他告诉杰克·康芒,他预计再在医院里待一、两个月就可出院了。但实际上,他却在普雷斯顿·霍尔医院呆了整整一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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