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之梦(12)

2025-10-09 评论

    “还要一杯威士忌!”
    假如到了法国海关,人家要求他打开这只手提箱呢?这是很可能的。他连钥匙都没有。
    “对不起,先生……我在路上把钥匙丢了……”
    这只箱子可真结实,是真皮革,而不是塑料制品,他完全在行,他在塑料行业干了已近十年!
    无疑,这是只旧箱子,外表已不雅观,那个人肯定提着它往返奔波于各车站的候车室、机场的候机厅、各办事机构,才把它磨损成这样的。可是锁的质量非常高,不是用个刀尖就可以捅开的普通用锁。
    “上帝,发发慈悲吧……”
    他不相信上帝,也许是不再相信,也许是处在困境时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相信。两年前,当约瑟患急性阑尾炎需要做手术时,他也小声嘀咕过:“上帝,发发慈悲吧……”
    他甚至许了个愿,现在已记不清内容了,另外他也并没还愿。如果人们听说他作为在洛桑一套陌生的房子里杀害一名年轻妇女的嫌疑犯而被捕,他女儿会怎样想,他妻子又该怎样想?
    还有博德兰先生?他的朋友、画家博帕先生以及所有的同事?
    “小姐,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吃点东西。巴黎的车上有餐车吗?”
    “20点37分的车?我想怕是没有。给您端点什么来?有鲈鱼里脊、奶油鸡,还有羊肚菌吐司。”
    他并不饿,可还是要了个羊肚菌吐司,一方面是由于它的名字,一方面是在家里也很少吃羊肚菌。
    “喝什么酒?当地酒还是博热兰酒?”
    “博热兰吧……”
    这对他无所谓。除了拴在他身上的这只手提箱及妻子执意要他穿的这身西服外,一切都对他无所谓。他觉得穿着这身衣服同扛着一面大旗招摇过市没有什么区别。
    “上帝,发发慈悲吧……”
    包厢里坐着五位旅客,其中一位是牧师。
    卡尔马没能坐在角落里,而是坐在一位五十上下的夫人及一位佩带荣誉勋位玫瑰徽章的长者中间。那泣夫人一个劲地躲着他,好象相互接触使她感到不适。那位长者正在读费加罗报,一过了边境,他就象躺在自己床上一样安安稳稳地进入梦乡。
    坐在他对面的牧师脚穿一双带有大银环的黑皮鞋。那位夫人的对面是她那又小,又瘦,又神经质的丈夫,他一次次起身说对不起,从同伴们的腿中绕出去到厕所或走廊去。
    “你服用药片了吗?”
    “服了。在洛桑,刚一用完晚餐后。”
    “两片?”
    “当然。”
    “你消化不良?”
    他面带窘色地望了望周围的人,希望他们没有听到。
    “你本不该吃小牛舌。你知道你吃不了这东酉的……”
    另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位姑娘,身材修长,体态轻盈,很稚气地坦露出双腿。她的头发同阿尔莱特·斯多布一样是浅红棕色的,每当卡尔马无意瞥见她袜子以上的腿部时,都不由得联想到布尼翁大街那蓝色地毯上的躯体。
    最使他恐慌的是,假使他在任何一个地方,比如说在这列火车上遇到阿尔莱特,他很可能认不出来。可是他应该有这种能力。法国报纸大概不会对她的死亡作出报导,除非这是一起轰动社会的罪行。
    他曾听说歌剧院广场、和平咖啡馆对面的报亭出售各国报纸,他决定第二天到那里去买一份瑞士报纸。
    人们已经开始讨论这件事了吗?此刻尸体是否已经被发现?如果这个年轻女人独自生活,如果她没有雇用女仆,就有可能要过几天以后才会被人发现,尤其是在这种度假的高峰季节。
    他真不该喝威士忌,也不该吃羊肚菌。他的自我感觉与邻座太太的丈夫一样不妙。如果有可能,他很想到厕所里去呕吐一气。一想到临近海关,他就极不自在。他第一次感到在生活中是这样孤独,而孤独正是他平日最厌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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