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模糊了。是酒喝多了,还是太激动了?
“不过,彼得罗……你难道不记得我们曾同弗雷迪一起去过瓦尔布勒兹吗?……”
“记不大清楚了。不过,这些正是瓦尔布勒兹的花匠告诉我的……”
“彼得罗……这么说说,……这么说,你还活着罗?”
他非常用力地握着我的手,都把我握疼了。
“是啊。怎么啦?”
“你……你是在巴黎吗?”
“是啊。怎么啦?”
他恐惧地看着我。他几乎难以相信我还活着。他发生什么事情了呢?我很想知道,但从他的神色可以看出,他不敢正面接触这个问题。
“我嘛……我住在瓦兹省的……吉韦尔尼,”他对我说,“我……我极少来巴黎……你愿不愿意喝点什么,彼得罗?”
“来一杯‘玛丽·布里扎尔’,”我说。
“好吧,我也来一杯……
他把我们的杯子斟满酒,动作很慢,我好象觉得他是要赢得时间。
“彼得罗……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的是什么时候?”
他举杯一饮而尽。
“就是你们企图同德尼兹一起偷越瑞土边界的时候?……”
我能回答他什么呢?
“从那以后,你们就没有给我们来过什么信。弗雷迪非常不安……”
他又把他的杯子斟满了酒。
“我们还以为你们在雪地里迷了路呢……”
“您用不着担心,”我对他说。
“德尼兹怎样了呢?”
我耸耸肩膀。
“您还记得德尼兹吗?”我问。
“说到哪里去了,彼得罗,那当然啦……我首先倒要问一问,你为什么用‘您’来称呼我?”
“请原谅我,我的老兄,”我说,“已经有一个时期了,我觉得自己脑子不大好用。我竭力回忆起那个时候的事情……但是太模糊了……”
“我能理解。所有这一切,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还记得弗雷迪的婚礼吗?。
他笑了。
“记不大清楚了。”
“在尼斯……他和嘉结婚的时候……”
“就是嘉·奥尔罗夫吗?”
“对,就是嘉·奥尔罗夫……他不是同她,还能同谁结婚呢?”
他看我不大记得这桩婚事,显出很不高兴的样子。
“在尼斯……在俄国教堂……举行的是宗教婚礼……不是公证结婚……”
“哪一个俄国教堂?”
“一个有花园的俄国小教堂……”
是不是就是于特在他信上绐我描写过的那一个?有时的一些巧合,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对啦,就是,”我对他说……“就是……隆尚街上有花园和堂区图书馆的那个俄国小教堂……”
“怎么样,你想起来吗?我们四个是证婚人……我们把花冠举在弗雷迪和嘉的头上……”
“四个证婚人?”
“是啊……就是你、我、嘉的外祖父……”
“老古奥尔吉亚奇?……”
“对……吉奥尔吉亚奇……”
这么说,我和嘉·奥尔罗夫、老吉奥尔吉亚奇在一起照的那张相就是那一次拍的了。我刚才正要给他看呢。
‘第四个证婚人,就是你的朋友鲁维罗萨……”
“你的朋友鲁维罗萨……波菲里奥……多米尼加的外交官……”
想起这个波菲里奥·鲁维罗萨,他笑了。一个多米尼加的外交官。也许正是因为他,我才在那个公使馆里工作的呢。
“以后,我们是一起到老吉奥尔吉亚奇家里去的……”
我看到我们中午时分在尼斯的一条两边种着法国梧桐树的林荫大道上走着。天气晴朗。
“德尼兹也在那里吗?。”
他耸耸肩膀。
“当然在啦……很明显,你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们漫不经心地迈着步子,一共是七个人,即:赛马骑师、德尼兹、我、嘉·奥尔罗夫、弗雷迪、鲁维罗萨和老吉奥尔吉亚奇。我们穿着白色的礼服。
“吉奥尔吉亚奇住在阿尔萨斯-洛林花园拐角处的一幢房子里。”
几棵棕榈树高高地挺立着。有些孩子在滑梯上滑着。楼房白色的门面上,挂着橙色的帆布遮帘。我们的笑声在楼梯上回荡。
“晚上,为了庆贸他们天作之合,你的朋友鲁维罗萨请我们到埃敦·罗克去吃了晚饭……怎么样,想起来了吧?你还记得吧?……”
他气喘吁吁,好象刚刚干了一件很重的力气活。那一天,弗雷迪和嘉·奥尔罗夫举行了宗教结婚仪式,阳光明媚,大家无忧无虑,那也许是我们青年时代最美好的一个时刻了……在回忆了上面这些事情之后,他看来枯疲力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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