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咖啡馆(34)

2025-10-09 评论

  我听到黑压压的马群来临,长鬃毛抖动
  或者:
  就像一堆死狗群中
  所有那些被人遗忘的尸体
  要不就是:
  市长有错
  我们的经验教训,他的内疚与悔恨
  他有一点讨人嫌,但他是个非常正直的人,年纪比我
  爱尔兰诗人叶芝(1865—1939)的诗作《他让爱人平静下来》的第一句,原文为英文。西班牙诗人洛尔迦(1898—1936)的诗作《灵魂消失》中的诗句,原文为西班牙文。比利时弗拉芒诗人让·凡·尼基仑(1884—1965)的诗句,原文为荷兰语。
  们大出一大截。我也许更喜欢他跟我讲述他从前的生活。回答我的问题时,他总是含糊其辞。当他感觉我们猎奇心理过于强烈的时候,他的满腔热情顷刻之间就冰消雪融,仿佛他有什么事情要隐瞒或者想搞乱线索。他不做回答,最后以爆笑来打破沉默。
  在鲍勃·斯多姆家举办过一场晚会。他邀请露姬和我,还有其他人:安妮特、堂·卡洛斯、保龄、扎夏里亚、米海依、拉欧巴、阿里·谢里夫,以及那个被我们说服不再去矿业学校的年轻人。还有其他的宾客,但我都不认识。他住在安柔河堤路的一套公寓里,上面那层楼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工作室。他在那里接待我们,朗读一部他想上演的剧本:《走开,先生!》我们俩比其他人到得早,照亮工作室的那些枝形大烛台、挂在梁上的西西里木偶和弗拉芒木偶以及文艺复兴时代的镜子和家具着实把我震住了。鲍勃·斯多姆穿着那件黑色的紧身天鹅绒上衣。一扇大玻璃窗朝向塞纳河。他一手搂着露姬的肩膀,一手搂着我的肩膀,显出一副保护人的架势,跟我们说了那句口头禅:
  患难之交啊
  希望你们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把它递给了我。他跟我们解释说那是他在马略卡岛上的那所房子的钥匙,他要我们尽可能快地赶到那里。然后在那里一直待到九月份。他觉得我们的气色非常不好。多么奇怪的晚会啊……那部剧本只有一幕,演员们念得很快。我们围坐在演员周围。在演员朗读台词期间,时不时地,我们要按照鲍勃·斯多姆的手势一起喊:“走开,先生!”就好像我们属于一个合唱团一样。酒可以放开肚皮狂饮。还有其他的有毒物质。楼下的一间大客厅里已经摆好了冷餐。鲍勃·斯多姆本人亲自往那些有盖高脚杯和水晶杯里倒酒。人越来越多。斯多姆找了个时机把我介绍给一个和他同龄但比他矮得多的男子,一个名叫詹姆斯·琼斯的美国作家,斯多姆说他是跟他住“同一层楼的邻居”。最后,露姬和我,我们都弄不大明白,我们夹在所有这些陌生人中间,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在步入人生的初期交往的那么多人,他们永远也不会记住,我们也永远不会再认出他们。
  我们朝出口走去。我们相信没有人会发现我们从这么多喧嚷的人群中悄然离去。可是,当我们刚跨过客厅的门,斯多姆就走到了我们身边。
  “哎呀……孩子们,你们要不辞而别吗?”
  他的脸上挂着惯常的微笑,这种微笑加上他的大胡子和魁梧身材,让他很像文艺复兴时期或者伟大的十七世纪的某个大人物,鲁本斯或者白金汉公爵。但是,他的眼神中掠过一丝忧虑。
  “你们是不是觉得特别乏味啊?”“哪里的话,”我对他说道,“‘走开,先生!’非常精彩呀……”他把两只手搭在露姬和我的肩膀上,就像先前在工作室里做的动作一样。“去吧,我希望明天再见到你们……”他搂着我们的肩膀,把我们一直送到大门口。“尤其是,赶紧出发去马略卡岛,去那里透透气……你们需要新鲜空气……我已经把房间的钥匙给了你们……”在楼梯平台上,他久久地凝视着我们俩。然后,他背了一句诗:
  天空恰似一个穷困马戏场那撕烂的帐篷。
  露姬和我,我们下了楼梯,他倚着楼梯扶手,站在那里。他等着我回他一句诗,就像往常一样。但我什么诗也想不
  原籍瑞士的法国诗人布莱兹·桑德拉斯(1887—1961)的诗句。
  起来了。
  我觉得自己把那些季节都弄混淆了。几天之后,我陪露姬去奥特依。我觉得那是在夏天,要不就是在冬天,一个天气寒冷、阳光明媚、天空蔚蓝的明净的上午。她想去看望居伊·拉维涅,她母亲生前的朋友。我喜欢在外面等她。我们约好“一个小时之后见”,在汽车修理厂所在的那条街的街角。我相信我们已经有了离开巴黎的想法,因为鲍勃·斯多姆留给我们的那串钥匙。有时候,一想到有些事情可能会发生但是实际上并没有发生时,心会揪得紧紧的,但是,我思忖,直到今天,那所房子依然空无一人,依然在等待着我们光临。那天早上,我很幸福。有些飘飘然。我甚至感觉到有些沉醉。地平线远在天边,通往无限。一条静谧街道尽头的一家汽车修理厂。我好后悔没有陪露姬去拉维涅那里。说不定他还会借一辆汽车给我们南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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