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嗅着鼻子朝她走过去。他朝她伸出手来。
“哈里……”
“我恨这感觉,”他说。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开,他笨拙地跟着她,两只手依然伸着。
“我不要这种感觉,我不要它,”他说。他不再嗅了。他完全处于一种迷睡状态,朝她走过来。
“哈里……”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像一只自动面具。他的手臂仍然朝她伸着。他朝她走过去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在梦游。他行动迟缓,她能够和他保持距离。
突然间,他拿起一只笨重的玻璃烟灰缸朝她扔去。她身子一闪,烟灰缸砸在一扇大玻璃窗上,把玻璃砸得粉碎。
他朝她猛扑过去,笨拙地把她紧紧抱住。他用令入难以置信的力量死命抱她。“哈里,”她气吁吁他说,“哈里。”她抬头看看他的脸,只见他仍是毫无表情。
她用膝盖猛顶他的下身。
他哼了一声松开手,弯腰咳个不停。她从他身边跑开,拿起电话筒,拨通接线员。本森仍弯着腰在咳嗽。
“接线员。”
“接线员,帮我接警察。…
“你要贝弗利山警察,还是洛杉矶警察?”
“都行!”
“嗯,那你要哪一个——”
她丢下电话。本森又迈着大步走过来了。她听到接线员轻微的声音在喊:“喂,喂……”
本森拉断电话,朝背后把它扔到房间的另一头。他抓起一只落地台灯,把它倒拿着,从这边挥到那边,挥出一条刷刷作响的弧线。她立即低头避开灯座,只觉得从这沉重的金属灯座飞出了一股急速的气流。如果砸到她,她就没命了,肯定把她砸死,这迫使她采取行动。
她朝厨房奔去,本森丢下灯座追过去。她拉开抽屉找刀子,可只找到一把小小的水果刀。见鬼,她的大刀子到哪里去了?
本森追进厨房,她盲目地把一只罐子向他掷去。罐子当的一声击在他的膝盖上。他继续朝前走来。
她不受干扰的那部分脑子还在转动,告诉她她犯了一个大错误,告诉她厨房里有样东西她可以用。但是什么呢?
本森的双手围住了她的脖子,卡得她上气不接下气。她抓住他的手腕,想把它们拉开。她抬腿往上踢,可他扭身躲闪,接着把她的背压在橱柜上,用力顶住。
她无法动弹,无法呼吸。她开始看见眼前一个个蓝点子在乱飞,她的肺渴望着空气。
她伸手沿橱柜摸过去,想抓样东西,随便什么东西,只要能用来打击他,可她什么也没有碰到。
厨房……
她发疯似地挥舞双手,她碰到了洗碗机的门把,碰到了炉子的手把,这些是她厨房里的机器。
她的眼前变成了一片浅绿色,蓝点子越来越大,在她眼前令人厌恶地飞舞。她要死在厨房里了。
厨房,厨房,厨房里的危险。就在她失去知觉的一刹那,有个念头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
微波炉。
她的眼睛已看不清什么。世界成了灰蒙蒙的一片,但她还有感觉。她的手指触到了炉子的金属,炉门的玻璃,接着向上……向上到控制键……她转动开关……
本森一声尖叫。
卡着她脖子的手松开了,她瘫倒在地板上。本森在尖叫,可怕的痛苦的尖叫。她的视力慢慢恢复过来,她看见了他。他站在她身旁,两手抱住头在尖叫。
她躺在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他根本没去注意她。他不停地扭动身体,双手抱头,像一只受伤的动物嚎叫着。接着,他吼叫着冲出房间。
她平静地、轻松地慢慢失去了知觉。
青肿愈来愈明显——在她脖子两边形成了长长的淡紫色的条痕。她对着镜子,轻轻地摸摸这条伤痕。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安德斯说。他站在洗澡间的门口望着她。
“我不清楚。大约是我晕过去的时候。”
他回头朝起居室看看。“那边真是一团糟。”
“我想是的吧。”
“他为什么要袭击你?”
“他发作了。”
“可你是他的医生——”
“那没有关系,”她说,“他发作的时候是完全失控的,他在发作时会把自己的孩子也杀死。听说有人就做过这样的事。”
安德斯疑惑地皱皱眉头。她能想象他对于这种事情的疑惑不解。除非你亲眼目睹ADL病人的发作,否则你无法理解袭击所表现出的不合理性和残忍的暴力。这是完全超越一切正常的生活经历的,没有任何其它东西像它一样,可以与之相比或和它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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