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哭着。他问:“他真的走了?”
“是的。他也永远离开这里了。”
“你有过一个故事。”
“我们在岩石旅馆的房间里整整呆了三天。后来,他出发的那天来到了,在我对你说的那个夏日,除了在大厅里的那几分钟,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先走出房间,他赶了上来。我们迟到了。”
他犹豫着。他请求她把这些事告诉他。她对他说:“不。他喜欢和女人在一起。”
他说了一句说教的套话:“迟早他会回到我们中来的,他们都会回来,只要耐心等待就行了。”
她微笑着,她说:“他从不留在房间里。”
他闭上眼睛。他说他又看见了夏日照耀下的大厅。他问:“他不愿意离开你,是吗?”
“是这样,他不愿意。他不愿意。”
“你说的罪孽就是这个?”
“不错。”
“你们的分离。”
她没有看他。她说:是的。她说:“为什么?看着吧……我不知道。我还不明白,也许永远不会明白。也许是因为美,惊人的、难以想象的美。还有,这种深沉的美仿佛有一种永恒的意义,特别是当它破碎时。和人们想象的相反,他从北方来。来自温哥华。我想他是犹太人。他对上帝的看法很坦率。”
她说:也许是幸福的观念,是恐怖。
她说:或者是过于强烈的、可怕的欲念。
他告诉她:“在熟睡时,你偶尔会吐出一个像名字一样的词。那是在临近早晨,只有离你的脸很近才能听见。只不过是一个词,可我觉得它像是在旅馆里的一声叫喊。”
她告诉他这个词。这个词是她用来称呼他的一个名字。在最近一天,他也用它来叫她了。这其实是他的名字,但被她改变了。那天早晨,她在他走向国酷暑而空无一人的海滩时,写下了这个词。
她看着他人睡。中午时分,她叫醒他,要他再占有她。他睁开眼睛,毫无动作。结果,是她在要他,主动让他交媾,他被她压得痛苦不堪,不得不离开她。就在这时,他用自己的名字称呼她,用被她改变的那个东方名字。
他们最后一次到海滩上去。此后,直到出发,他们再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他回房间去取行李。她,她不愿意再回到那里。也许就在这时他叫她了,担心她不等他从房间里出来,就离开大厅了。
她想起了旅馆屋顶上传出的叫声。她真想在最后一刻逃走,是那叫声把她留在了大厅里。
他问起他自己是否哭过。她不知道,她不再看他,她想抛弃他。
那一时刻到了。
“我陪他上飞机。这是国际惯例。”
“多大年纪?”
“二十岁。”
“对。”
他看着她。他说:和你一样。他说:“开始几天,你在房间里睡得很久。正是因为他,因为那个我不认识的人,我才把你弄醒的。”
他们又谈了很久。她说:“我用他的名字组成了一个句子。这句子说的是一个沙漠之国。一个风的首都。”
“你决不会说出这句句子。”
“以后别人会替我说出来的。”
“句子里的词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那天上午面对睡眠的共同命运吧?也许是面对海滩,面对大海,面对我?我不知道。”
他们又开始沉默。他问:“你还在等一封说他要回来的信吧?”
“是的。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和地址,可他知道我们住过的旅馆的名字。我通知过旅馆把信封上写有那个词的信转给我。我什么也没有拿到。”
“你为死做好了一切准备。”
她看着他,说:“我们别无选择。我甚至要去你那里,以便死得痛快些。”
他请求她说出那个词。他闭起眼听她说。他请她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她说给他听了,他一直在听。他哭了。他说在旅馆里叫喊的正是她。他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就像刚刚听见过一样。她没有否认。她说:这就像你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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