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闭着眼揣摸那蓝眼睛黑头发(20)的外国小伙子的模样。他说他不懂这个词,他认为这个词,即使他刚才已经听到了—一就像听说了蓝眼睛黑头发(20)的外国小伙子和一个女人在岩石旅馆房间里——也是毫无意义的。
现在,她清楚地回忆起夏天,那个夜晚,那些灯光通明,沿海排列的小屋,它们在美的面前会突然鸦雀无声。
他请求她今夜别用黑丝巾蒙住脸,因为他想看她人睡。
他看着曾被蓝眼睛黑头发(20)的外国小伙子交合过的她在睡眠。到了早晨,他谈起她的睡眠,他希望梦见她,他从不梦见女人,他想不起哪个梦里曾出现过女人,即使是在平淡无奇的梦里。
白昼越来越短,黑夜越来越长,冬天到了。日出前的几小时,寒气开始渗入房间,虽说冷得不算刺骨,但却天天如此。他去关闭的屋子里取来了被子。
今天有风暴,大海的涛声近在耳边。一阵巨浪猛烈地冲击着房间的墙壁。整个房间、时间和大海都成了历史。
他谈起要离开法国,到一个气候温暖的国度去。他害怕法国的冬天。他将在明年夏天回来。
她说,每次他提起离开,她就听见死神的恶犬在脑海里和房子周围狂吠。
她问他:去外国干什么呢?他不知道,也许什么也不干,也许写一本书。也许遇见某个人。他等待着临死以前的最后一次相遇。
她睡了。他在她睡着时跟她说话。
她紧靠着他躺在地上。她睡了。他说:“你是怎么想的我一点都不知道。我无法想象你能承受我所说的事情。我什么都不说。我决不说出真相。我不了解真相。我不会说使人痛苦的话。因为,以后当你痛苦时,我会为我所说的话忐忑不安。”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叫醒了她。他说:“没必要去计算还剩下几个夜晚。在我们分手之前肯定还会有的。”
她对此很清楚:即便这是最后一个夜晚,也用不着说穿,因为这是另一个故事——他们分离的故事的开始。
他不明白她说些什么,他的故事从来就是短而没有结果的。从时间上看,蓝眼睛黑头发(20)的外国小伙子的故事是最长的,这是因为她保存着这个故事的缘故。她认为他弄错了,不管人们是否知道,故事是一直存在着的。他们已经面临世界末日,此时命运已经消失,不再为个人甚至还包括整个人类所感觉。集体之爱,她说,这要靠全世界来滋养,靠世界的大同。
他们笑了。互相看对方笑,使他们快活无比。
她要求他,如果有一天他开始爱她并意识到这一点时,请他告诉她二笑过之后,他们又像平日一样一起哭起来了。
当她离开时,太阳闯了进来,照亮了整个房间。她关上门后,房间在黑暗中晃动不已,他已经开始等待夜晚了。
这天晚上,她到得比平时晚。
她说,天很冷,城里空荡荡的,天空被暴风雨洗得干干净净,几乎是碧蓝的。她没有说明为何迟到。他们身体紧挨着躺下了,沉默了很久。她依然靠着墙壁。他又把她带到醒目的正中央,置于舞台灯光之下。
她掀去了黑丝巾。
她谈起另一个男人。她说:“今天早上,从这里出去后,我在旅馆里看见了他。我知道昨夜他睡在旅馆里。他早就告诉过我。他在等我。门敞开着。他站在房间最靠里的地方,双眼紧闭,他在等我。是我走向他的。”
他从黄色灯光下走开腐她远些潮墙走去。他低垂着眼睛不去看她。他俩都本能地装出漠然的样子,彼此不看对方一眼。他等待着,她继续道:“他问我你我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我说没有,我说我对你的欲望越来越强烈,不过,我说我没对你说起过,因为你一想到这种欲望会十分反感。突然,我落在了他的手中。我就随他去干他想干的事。”
她说那男的叫嚷着,他失去理智,说他的手粗暴地摸着她的身体,快感毁了他的生命。
她沉默了。他说:“我要走了。”
她没吱声。她又回到了灯光下她睡觉的地方。她重新在脸上蒙上黑丝巾。她没有歉疚的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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