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恋(32)

2025-10-09 评论

    时间对他好像拖得很长,当他出门准备去马莱斯埃伯大道的时候,怕找不到她的恐惧强烈地攫住了他,伯自己只好再独自孤孤单单地度这一黄昏,虽然他已经这样度过了许多夜了。
    当他问道:“伯爵夫人在家吗?”那个仆人回答道:“在,先生”的时候,他心中禁不住一阵高兴。
    当他走进小客厅的门口时,他用一种喜悦的调子说:“又是我来了。”客厅里面那两位女士正在两盏支在细长英国式支架上的双层玫瑰色灯罩下做活。
    伯爵夫人叫道:
    “怎么,是您!是哪阵好风吹来的!”
    “是的,我觉得很寂寞,就来了。”
    “这多好啊!”
    “你们在等谁吗?”
    “没有……也说不定……我向来不知道。”
    他坐下来用一股看不上眼的神气瞅着粗羊毛的灰色编织品,她们正用长木针在缝。
    他问道:
    “这是什么?”
    “毯子。”
    “穷人的?”
    “是的,当然。”
    “挺难看的。”
    “可是挺暖。”
    “也许,可是很难看,尤其在一间路易十八式的套房里,那儿什么都悦目。可是不是为了穷人,为了您的朋友,您该让您的慈善品做得漂亮点儿。”
    “上帝啊,这些男人!”她耸耸肩膀说,“可是这时候人人都在准备这玩意儿,这种毛毯。”
    “我知道,我太清楚不过。晚上去拜客总是看到这种难看的灰色破布片摊在最漂亮的衣衫上和雅致的家具上。今年春天搞的善行的情调真差劲。”
    伯爵夫人为着评定他说的实在不实在,将她手中的编织物铺在身边空着的丝椅子上,而后她淡淡地同意说:
    “是的,实在是丑。”
    于是她又接着做活。
    相邻的这两个脑袋斜在两盏很近的灯下,在头发上映着道道隐约的玫瑰色微光,它散布到面庞的肌肤上,袍裙上和动着的手上;她们像那些熟谙手指活的女人那样,轻松地继续看着她们的活计,眼睛虽然看着它,却无需对它用心。
    在套房的四角有另外四盏支在古式涂金木柱上的中国瓷灯,它们投射给地毯一道柔和而有规律,但被球形灯罩上的齿形缕空雕饰变得更弱了的光。
    贝尔坦挑了一个很矮的座位,一张他刚刚够坐下的矮围椅,可是他总是挑中这一张,紧靠着伯爵夫人的脚边,好和她谈话。
    她对他说:
    “今天下午您带着娜耐在公园里散步了好久。”
    “是的,我们像老朋友一样瞎聊。我很喜欢她,您这个女儿。她全都像您。她有些话说起来让人以为是您把您的嗓音传到了她的嘴里。”
    “我丈夫给我说过这事儿好几次了。”
    他看着她们沐浴在灯光下做活,于是常常使他痛苦的念头,白天还在煎熬他的念头,因为住在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寂寥、静止、无声、冷清清的楼里而生的烦恼又来了;但这是第一次使他这样痛苦,他深深体会到了他的孤独。
    唉!他多么衷心希望自己是这个女人的丈夫而不是她的情夫!他从前渴望把她拐走,从这个男人那儿把她抢走,把她从他那儿整个人偷走。现在他妒嫉他,这个被蒙骗的丈夫注定了永远伴着她,她在他房子中起居,接受他的爱抚。看着她的时候他感到心中充满了想对她倾诉回忆起的往事的欲望。真的,他仍很爱她,甚至更爱,现在他比过去更热烈得多。向她倾诉这种会使她十分高兴的青春心情复苏的愿望,迫使他渴望她能安排那个年轻姑娘去睡觉,越快越好。
    他索怀着单独和她一起的渴望,让自己能一直靠近她的膝前,在那儿倚上他的脑袋,握住她的双手;让穷人的毯子,木针和羊毛线团都从那双手里滑出去,羊毛线团将从解开了的线头的头上滚到一张围椅下面。他看着时间,几乎不再说话,觉得让小女孩子惯于和大人一起度过黄昏实在是一个错误。
    在相邻客厅里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伸出了脑袋的仆人报告说:“缪塞基欧先生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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