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求她想法子到巴黎附近的某个地方和他一同共进午餐,以前他们曾这样做过四五次。
她对这种痴想感到吃惊,现在她的女儿回来了,这太难实现了。
然而在她丈夫到隆斯去了以后她将试试,这得到下星期六预展过了以后。
他说:“在那以前,您什么时候能来看我呢?”
“明天傍晚,在高尔贝勒家。此外,在星期五三点钟。要是您有空可以到这儿来。还有,我想我们星期五可以在公爵夫人那儿晚宴。”
“好,太好了。”
他站起来说:
“再见。”
“再见,我的朋友。”
他仍然站着没有决心走,因为来时打算向她说的几乎什么也没有想起来,而他的思绪里仍然充满了无法表达的隐隐约约的感情冲动也一点也没有说出来。
他重复说“再见,”一边握着她的双手。
“再见,我的朋友。”
“我爱您。”
她向他投出了微微一笑。在这瞬间一笑里,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表达了她给他的一切。
心中打着颤,他第三次重复说:
“再见。”
于是他走了——
人们会说,这一天巴黎所有的车辆都去朝谒工业宫了。早上九点钟的时候,车辆从无数条大路上涌过来,从一条条通衢大道和一座座桥上朝着这座工艺大厅涌过来。全巴黎的艺术家邀请了全巴黎的上层社会来参与这三千四百幅画的预展。
一长队人挤在门口。对雕塑不感兴趣的立刻就进了美术画廊。在迈上台阶的时候,人们已经在抬眼看着楼梯两壁上展示的画幅。在那儿,挂的是先锋派画家的特种类型作品。他们送来了一些比例特殊的作品或者人们不敢拒收的作品。在方形大厅里,是乱糟糟挤来挤去像一锅粥似的人群。那些画家一直到黄昏都在场上吹嘘自己,从他们行动的活跃,嗓门的嘹亮和威风气派的姿势就可以看出他们来。他们动手拉了朋友的袖子到一些画幅前面,这些朋友用胳膊指指点点,大声吆喝称赞,使劲模拟行家的样子。他们的外表看起来形形色色,有些是长头发的大个儿,戴着说不出形状的灰色或者褐色的软帽,又大又圆像个屋顶,帽沿斜披下来将人整个儿遮上了;再有就是些活跃的矮个儿,胖的瘦的都有,脖子上围着薄绸巾,穿着上衣或者披着根据绘画学习班不同而变的古怪服装。
在场的人一群一群:有的是附庸风雅的人,有的是装腔作势的年轻人,有的是街头艺术家。院士们服装端正,佩着的红玫瑰勋挂①的大小按各人审美观念和风度而定。那些有钱的画家氏族则由全家围着当父亲的助威,像是一群凯歌合唱团。
①缎带制的钮扣状勋挂,当时代表骑士级功勋的标志。
荣获选进大沙龙方厅的画幅挂在四面大墙上,它们的色调和它辉煌如火的画框从进口起就耀眼夺目。从屋顶上投下来的强烈日光增强了油彩中新颜料的光泽,使人看去目炫。
共和国总统的画像面对大门,另一爿墙上是一张挂金条的将军像,戴着一顶鸵鸟毛的帽子,穿着红色呢裤。旁边是一些赤条条站在柳树下的仙女和一艘几乎淹没在浪头下的沉船。还有几张以不可抗拒的残暴情调令人触目惊心:一张古时候主教将蛮王逐出教门的画,一张东方某条街上满是鼠疫死者的画,还有一张画的是但丁阴魂游地狱。
在大厅里还可看到的画有骑兵袭击,树林中的狙击兵,牧场里的牛群,上世纪两位贵族在一处路角上的决斗,一个坐在界石上的女呆子,一名牧师为临终者行圣事,还有收获者,河流,日落,月光。总之,是一些画家们过去总在画,现在正在画,将来还要画,要一直画到世界末日的典型老调。
奥利维埃和一群出名的同行在一起,互相交换意见,这是些画院的成员,评议员。虽然他的展品得到热情赞赏,但他感到不安,困扰,他自己感觉不到成功。
见到莫尔特曼夫人在进口处出现时,他奔了过去。
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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