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最欢喜沙兑尔奇雍附近一个完全无人开辟过的小山谷,从那地方可以通到无愁谷的隐居修道院。
在窄狭的路线上,提着慢步,沿着小河边的松荫下面,他们排成一对一对向前走并且谈着天。路上有好些地方是被山溪里的水截断的,每逢走到这种地方,共忒朗和波尔站在溪里的石头上面,伸起一只胳膊挽着她们,随即使劲一下托起来搁到另一岸。他们每在这样的浅滩上面渡过一回,他们散步的排列就变动一次。
基督英从这一排换到另一排,但是她每次都有办法走在头里或者掉在后面单独和波尔-布来第尼待在一块儿。
他现在对待基督英不是用前一向的那种态度了,他不那么笑了,不那么急促了,不那么随便了,而是比较恭敬和比较殷勤。
然而他们的谈话却取得了一种亲切的姿态,并且吐诉衷曲占了重大的成分。他以识者的地位,以曾经探测过妇女们的温柔情谊者的地位,以曾经从她们方面得过幸福也同样得过痛苦者的地位谈论情感和恋爱。
她很高兴了,略略有点感慨,抱着一种热烈的和诡诈的好奇心怂恿他谈到心腹的秘密。因为她所知道关于他本人的事情,在她心上唤醒了一种很尖锐的欲望,使她想知道得多些,使她对于在书本上窥见过的一种男性生活,充满着狂风暴雨和爱情秘密的一种男性生活,想从思想上去求深入的了解。
受到了她的怂恿,他每天总向她多谈一点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恋爱故事和自己的感伤,言语中所流露的热诚,有时因回忆的烙印而显得动情,有时也因为求欢心切而变成狡猾的了。
他在她的眼前展开了一个尚未被她知道的世界,并且找着了动人的字句来说明欲望和期待如何敏锐,希望逐渐增加时候心绪如何纷扰,对于花朵和丝带如何崇拜,对于一切保留下来的小物件又如何尊敬,陡然的疑惑如何使人感到不安,惊心的揣测如何惹起焦虑,妒忌时候切身受过怎样的苦楚,而初次接吻时候又发生过哪种说不出的癫狂。
这一切他都知道用一种很合宜的,遮掩了的,有诗意的和有吸引力的方式去叙述。如同一切对于异性不断地指望和思念的男人们一样,他谨慎地谈到了他曾经狂热地爱过的女人们,他的狂热到目下依然激动。他想起了千百般可以震动心弦的纤细情节,千百般可以使人掉眼泪的微妙环境,以及一切在性灵敏锐和头脑明达的人们之间,恋爱关系之所以成为世界上最为高雅和最为悦目的事,全靠这些琐屑殷勤。
所有这一切动人而且亲切的谈话,每天都必然重新进行,而且谈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久,那些话落在基督英心上正像谷粒播在土地上一般。并且当地的动人风景,芬芳空气,蔚蓝空阔仿佛使人胸襟开阔的理玛臬的天空,本算旧世界火炉到目下只为病人烧热泉水的那些死火山的喷口,树阴下面的清凉,溪边石头缝里流水的微响,这一切也透进了这个少妇的心灵和肉体,那不仅透进了而且还使她在灵肉两方面都软化了,如同一阵温温的雨水洒在一片未曾开垦的土壤里一般,使得那上面播下了的种子将来一定要开花。
她有点感到,这个青年有点向她表示求爱了,感到他发觉她是漂亮的并且是非常漂亮的了,由于指望他的喜悦,她便想出了千百般的狡猾而简单的方法去诱惑他和征服他。
于是遇着他显出了激动神情的时候,她就突然离开了他;遇着自己预先感到他嘴里有一句动人的隐语的时候,她不等到他的话说完就扔一个短促而深刻的眼色给他——这东西透进男人们心里像是一点儿火。
她也有种种巧妙的言词,种种甜美的头部动作,种种不经意的手势以及种种惆怅的神情,接着她又很快地改变面容微笑了,对他暗示他的努力并不是徒然的。
她想什么?什么也不想。她在这类的表情之下期望什么?什么也不期望。她这样快活地耍着,仅仅是因为她是个妇人,因为她并不感到这种耍法的危险,因为她想看看他会做出什么事来;不过她却没有预料到一点什么。
此外,那种隐在一切女性的血管里的天然卖弄心,突然在她身上发展了。在昨天还是睡着了的和天真的孩子,现在对着这个不断向她谈论爱情的男性的面,陡然醒过来变成轻捷伶俐的了。现在她猜着了他在她身边的时候,他思念上就显出日见增长的不安,她看见了他眼光里初起的感动,并且藉着女性在感到被人求爱时独具的直觉力,她懂得了他声音里不同的音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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