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想就此说明什么,沙布勒克斯?”
这个农场主属于人们有时在东部地区遇上的那种类型的农民,一副严肃的面孔刮得光溜溜的,令人想起的与其说是高卢人或者法兰克人,还不如说是我们的罗马祖先。农场主又发怒了。1870年,他也像别人一样到处流浪,冒着生命危险,饱受饥饿和苦难。可当他回来时,他发现他的房子已化成灰土。普鲁士的枪骑兵曾从这里经过……从那时起,他含辛茹苦地劳作,以弥补不幸。
“您希望这一切重新开始吗?”他说道,“希望普鲁士的枪骑兵跑来放火、洗劫吗?……啊!不,我对这些故事厌烦透了,让我们安静安静吧?”
大家可以感觉到这个小产业主对所有那些法国人或外国人的仇恨,他们用亵渎圣物者的脚践踏着撒满种子、收获季节漫长的土地。他抱着双臂,神态庄重。
“你呢,布西埃老爹,假如他们打起来了,你会有什么想法?”莫雷斯塔尔边叫坐在晒台栏杆上吃面包的老乞丐,边问道。
他又干又瘦,像葡萄藤一样扭扭弯弯,一头长发颜色像尘土,木无表情的忧郁的面孔仿佛是刻在教堂的古木上似的。每隔三四个月,人们就能看见他来到圣埃洛夫,挨家挨户敲门,然后又出发去别的地方。
“首先,你是从哪个国家来的?”
他嘟囔道:
“我不大清楚……很久以前……”
“你喜欢哪个国家?法国,是不是?经过这里的这些路呢?”
这个老好人左右摇摆着身体,不做回答,也许是没听懂。沙布勒克斯讥笑道:
“您以为他会去看那些路吗!他只知道自己是从左边国家来还是从右边国家来的!他的国家是有烩肉的地方……是不是,布西埃?”
莫雷斯塔尔的心情一下子坏透了,他感到气愤,痛斥那些漠不关心的人、热情不高的人、平民百姓、资产阶级或农民,他们只考虑自身的安逸,却从不担心祖国的荣辱。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某些报纸散布的、流动商贩连最偏僻的乡村里都兜售到了的那些书和小册子,宣传的尽是那些可恶的思想!
“是的,”他喊道,“那些新思想,是它们的流毒把我们摧毁了,那些小学教师在毒害着青年一代。连军队也受到腐蚀。全军都在反抗……”
他的目光盯着菲律普,菲律普时不时地点点头,不作回答。父亲把儿子的这种动作视为了对他的观点的苟同。
“是不是,菲律普?你在那边离得近看得更清楚,看清所有那些不惜任何代价做着和平美梦却使我们越变越弱小的懦夫!也听见他们演讲,所有在公众集会上与政府的同僚一起公开大声叫嚷反对军队和祖国的罪恶的十字军东征……一说到首都!……可外省免不了受到传染!瞧,你读过这本无耻的书吗?”
他从摊在桌子上的一大堆纸中抓起一本紫色封皮的小册子,放在他儿子眼前。他接着说道:
“《毕竟是和平》!且不说作者的名字,一本写得非常好的书更显得危险,而且,这本书不是我刚才影射的那些大声叫嚷的人写的,而是一个学者,一个外省人,甚至是家在边境(12)上的一个法国人。他甚至跟我们同姓……一个远房表兄……莫雷斯塔尔家族很庞大。”
“你能肯定吗?……”菲律普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看到这本小册子时脸色变得刷白,“你是怎么知道的?”
“噢!很偶然……一封寄给我的信上写着:‘亲爱的莫雷斯塔尔,衷心祝贺你的小册子出版。’”
菲律普回想起来了。去年,他本该来老磨坊的,那封信是他的一位老朋友寄给他的。
“你不想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吗?”
“有什么必要呢?一家之中出了一个混蛋时,根本不必急着去认识他。而且,他自己也无脸在这本可耻的小书上署上真名……无论如何,这个混蛋,但愿他不要落到我的手中!我们不要再说他了……”
他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了很长时间,谈他所想到的所有战争或和平、历史或政治方面的问题。只是在如他自己所说的“掏空了口袋”之后,他才突然惊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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