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它跟你一样多,爸爸,”菲律普激烈地说道,“也许比你更爱它!当我想到它曾经是、现在还是那么美丽、那么睿智、那么高尚、那么因其优雅和真诚而令人崇敬的时候,这是一种有时能让我感动得流泪的爱!我爱它,因为它是所有伟大思想的发祥地。我爱它,因为它的语言是最清晰、最高贵的。我爱它,因为它总是冒着跌断腰身的危险走在最前面,还因为它一边前进一边引吭高歌,那么欢快、敏捷、充满活力,总是充满希望和幻想,因为它是世界的微笑……但我并不觉得假如承认它有一名警察在离边境(53)线二十米远的右边被拘捕的话,它会因此而逊色。”
“如果这不是真的,那为什么要承认它!”莫雷斯塔尔说道。
“为什么不承认呢,如果由此可以导致和平的话?”菲律普回敬道。
“和平!这是一个多么懦弱的大词啊!”莫雷斯塔尔讥笑道,“和平!你也一样,你也被时下的理论毒害至深!以耻辱为代价换取和平,是不是?”
“以自尊心的微不足道的牺牲为代价。”
“这是丢脸的行为。”
“不!不!”菲律普激情洋溢地反驳道,“在这些微不足道的问题上站起来是一个民族的美德。法国配得上有这种美德。在你的不知不觉中,爸爸,四十年来,自从那个可恶的日子以来,自从那场该诅咒的战争①以来,战争的回忆萦绕在你的心头,让你看不见所有的现实,而就在这时,另一个法兰西诞生了,它的目光转向了别的现实,这是一个想摆脱艰难的过去、放弃从前的野蛮行为留下的一切、解除流血和战争的律法的法兰西。它暂且还不能这样,但它正以它所有的年轻的热情和所有的日益增强的信心走向这个目标。十年以来,已经有两次了——在非洲的中心,面对英国;在摩洛哥海岸,面对德国——两次,它都控制住了它古老、野蛮的本性。”
①指1870年的普法战争——译注
“充满耻辱的回忆,所有的法国人都会为此而脸红!”
“这是光荣的回忆,我们应该为自己感到自豪!有朝一日,这将会成为我们时代的最美丽的篇章,这些岁月将会抹去那个可恶的日子的。这才是真正的复仇!但愿一个从来没有害怕过的民族,一个总在它的历史的悲惨时刻按照古老的野蛮的方式手持利剑解决争端的民族,但愿这样一个民族上升到一个美丽而聪明的民族,我认为这才是它最美丽的光荣称号。”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这就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争取和平的论调,这就是你要向我建议的谎言。”
“不,这是我请你承认的可能的事实,尽管他对你来说可能是那么残酷。”
“可事实,”莫雷斯塔尔挥动着双臂,大声喊道,“你是知道的。你已经发过三次誓!你用你的名字签过三次字!那就是我们受攻击的那天夜里你耳闻目睹的事实。”
“我不知道,”菲律普语气坚决地说道,“我不在那里。我没有参与你们的劫持事件。我没有听见约朗塞的叫喊声。我以我的名誉发誓。我以我的孩子们的脑袋发誓。我当时不在那里。”
“那么,你当时在哪里?”玛特问道。
短短的一句问话,简洁得可怕,一下子就将两个对手拉开了。
他们父子俩受各自信念的冲击,将争论扩大到一场唇枪舌战,每个人都激烈地为自己的宝贵思想而斗争。勒科尔比埃没有打断这场争论,他猜想,到最后从这些无聊的话中总会迸出一些未曾预料到的火光来。
玛特短短的一句话使这片火光出现了。勒科尔比埃从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位少妇的奇怪态度,她的沉默不语,她那像是要探测菲律普-莫雷斯塔尔的灵魂的焦灼的目光。一听见她的语调,他就明白了这个问题的全部价值。再也不会出现空洞无物的长篇大论和滔滔不绝的思想理论了!问题再也不是要弄清楚父亲和儿子,哪一个想得正确一些,哪一个对自己的国家更忠心耿耿一些。
只有一点很重要,玛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方式指出了这一点。
菲律普被问得狼狈不堪。在沉思默想的过程中,他预先考虑过所有的问题,所有的假设、所有的难题,简而言之,他考虑过他下定决心所做的这一行为的所有结果。可他不知道玛特会参与这个最重要的谈话,他又如何能预料到这一点呢?在勒科尔比埃面前,在他的父亲面前,就算他们想到了这个细节,他也可以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搪塞过去。可在玛特面前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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