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拳头重敲百叶窗。想到马西涅克已死或将死,而我直到目前还没有明晰的想法,这使我感到害怕。马西涅克一旦死了,秘密将无可挽救地失掉。马西涅克一旦死亡,这就等于诺埃尔-多热鲁死去第二次。
我又加了把劲儿。在我看来,韦勒莫无疑已走近,我们之间会发生争斗:这我并不担心。任何考虑都不能阻止我,我应当马上跑去援救,但这不是援救马西涅克,而是诺埃尔-多热鲁,否则他的奇迹般的事业将会被消灭。直到目前,我以沉默保护了马西涅克的罪行,现在我应当继续从死亡中挽救那个知道不可少的公式的人。
由于我的拳头力气不够,我弄断了一张椅子,用它来敲打窗上的铁栅。那百叶窗不很坚固,因为一部分窗板已经没有了。窗板逐一被打掉。我伸出手臂,把外边的横铁条拉起。百叶窗立即就打开了,我只要跨过窗缘就能下到河畔。
韦勒莫让我有了自由行动的机会。
我一刻也不延误,立即走到椅子旁,推翻了桌子。我很容易就看见了小艇。
“我在这儿!”我大声对马西涅克说,“坚持一下。”
我用力一冲,到达木柱中的一条旁。我重复说:
“坚持一下!……坚持一下……我在这儿……”
我双手顺流抓住绳子,一直摸到铁钩,以为会碰到马西涅克的头部。而实际上我没有碰到什么。绳子垂下,铁钩在水中,没有带着任何沉重的东西。马西涅克的尸体可能沉到水底了,也可能水流把它带走了。
我胡乱地把手尽可能往远处伸着去摸。一声枪响使我突然站起来。一颗子弹从我耳边呼啸而过。与此同时,韦勒莫——我猜想他正弯腰站在河岸上——声音窒息地低声说:
“啊!可恶的家伙……你利用机会了!……至于马西涅克……你以为可以救他?可恶的家伙,等一等。”
他根据估计又放了两枪,但我已迅速走远,没有一枪打中我。很快我就走出了射程。
并不是今天在叙述这悲惨的场面时我才觉得它是我的叙述的附属的一段故事,就在它发生时,我已感到是这样。要是我没有着重谈我对某些事的恐惧和害怕,那是因为这一切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插曲:马西涅克所受的折磨,他的消失,韦勒莫难以解释的行为——在几分钟内放弃一件他那么艰难地进行的事情,以及有关邦雅曼-普雷沃泰勒的发现中遗漏的许多细节。
普雷沃泰勒的发现对我来说是思考的中心,因此当我去营救马西涅克时,我没有忘记从椅子上拿起那张刊有我已看了前半部的回忆录的报纸。自由——在一切之前,在营救马西涅克和通过他挽救公式之前——意味着能够阅读回忆录,而且认识全世界已认识的事物。
我坐着小艇转过小岛,朝着光亮处驶去,在某个岸口登陆。一辆电车驶过。有些商店已开门。我是处在布吉瓦勒和马尔利港口之问。
晚上十点钟,我把自己关在巴黎旅馆的一个房间里,打开了报纸。我几乎已没有耐心等到这时候。在路上,在电车的暗淡光线下,我意外地看到了报纸文章的几行。有一句话给我提供了情况,我知道了邦雅曼-普雷沃泰勒的奇妙的假设,我不但知道了它而且相信它。
可以记起我在那不方便的阅读中记住的那一点。邦雅曼-普雷沃泰勒从他的研究和实验中得出结论:首先,默东的形象实际是电影放映出来的;其次,这放映不是来自梯形实验室的任何地方,而可能是从更远的地点来的。但那最后的印象,一月二十一日发生革命的那一天的形象却被挡住看不见了。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处在邦雅曼-普雷沃泰勒当时的环境中,他怎么能不举目望天空?
天空晴朗无云。人们能否超越界限观察梯形实验室的上部阶梯座位呢?邦雅曼-普雷沃泰勒登上屋顶,远望天边。
在夕阳下,天边有轻薄的云彩浮动着……
邦雅曼-普雷沃泰勒重复上一句后又接着写下去:
云彩浮动着。由于天边有云彩浮动着,银幕的形象变得模糊甚至消失了!是偶合?有人这样说。在不同的三次,当影片失去光亮时,我转身向着天边:三次都有云彩浮过天空。这样的三次偶合会是偶然产生的么?不应以一种科学态度去看到因果关系么?不应承认在这种情况下——在观察目前的幻象时,由于一个不可知的原因而使其发生混乱……云彩的介入会像一个遮挡放映的幕布?我不能提出第四种证明。但这有什么关系!我的思索已深入到能够进行工作的程度,没有任何阻碍能使我停止下来。某些真理不会停在半途中。只要窥见了它们,它们就会完全对我们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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