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餐厅里面对面坐着,朝玛利亚和朱迪特微笑。
“我们在等你。”皮埃尔说。
他瞧着朱迪特。在公路上她也十分害怕雷雨。她哭了。眼睛四周还有黑圈。
“风暴还在继续,”皮埃尔说,“很可惜。不然我们可以在晚上到达马德里。”
“早该想到的,”玛里亚说,“还是没有空房间,没有人敢走?”
“没有房间,连儿童都没有房间。”
“明天要凉快得多,”克莱尔说,“得考虑这一点。”
皮埃尔向朱迪特保证他们将留在这里。
“我们可以吃饭,”克莱尔对她说,“我们在走廊里放些床垫,让像你这样的小姑娘睡觉。”
餐厅里再没有一张空桌子。
“都是些法国人。”克莱尔说。
在烛光下,她的美丽更为明显。她听人说过爱她吗?她微笑着待在那里,准备度过将落空的一夜。她的嘴唇,她的眼睛,她今晚凌乱的头发,她张开的、五指分开的、轻快地等待近在咫尺的幸福的双手,并不证明她今晚起就不再默默地期待允诺过的即将到来的幸福。
风暴使天空阴沉
雨又下了起来,在餐厅的玻璃天棚上哗哗啦啦直响,顾客们点菜时只得大声吼叫。有些孩子哭了。朱迪特迟疑着终于没有哭。
“什么雨呀!”克莱尔说,不耐烦地伸伸腰,“这么下雨真是荒唐,荒唐,你听听多大的雨,玛利亚。”
“你刚才害怕极了,克莱尔。”
“是的。”她回忆道。
旅馆里乱糟糟的。那时雨还没有下起来,但风暴已在近处虎视眈眈。玛利亚找到他们时,他们正坐在旅馆办公室里,正靠近坐着闲聊。她站住了,充满了希望。他们没有看见玛利亚。这时她发现他们的手垂在相互靠近的身体一侧,正得体地彼此握着。时间还早。人们可能认为已经是傍晚,其实是风暴使天空阴沉。克莱尔眼中不再有恐惧的痕迹。玛利亚发现自己有时间——时间——去广场,去来时看见的那家咖啡馆。
她们避免看皮埃尔而是看着那几位用托盘端着曼萨尼亚酒和赫雷斯葡萄酒来来去去的侍者。克莱尔叫住走过的一位,问他要曼萨尼亚酒。她大声喊着,因为玻璃天棚上雨声喧哗。人们的声音越来越高。办公室的门时时打开。总有人进来。这是特大的风暴,范围极广。
“你刚才去哪里了,玛利亚?”皮埃尔问。
“去了一家咖啡馆,和罗德里戈·帕斯特拉的一位朋友。”
皮埃尔向玛利亚俯过头。
“如果你真坚持,”他说,“我们可以今晚去马德里。”
克莱尔听见了。
“克莱尔?”玛利亚问。
“我不知道。”
她几乎在呻吟。皮埃尔的双手伸向她的手,然后又缩回来。这个动作在汽车里就已经出现,当时她被风暴吓坏了,天空在翻滚,云层悬在麦地上,朱迪特在惊叫,光线昏暗。克莱尔脸色苍白,她的苍白比她表现的恐惧更令人吃惊。
“你不知道,克莱尔,你不知道那种不舒服:在旅馆走廊里熬夜。”
“我知道。谁没有见识过?”
她在想象中挣扎,还不到几小时以前,皮埃尔就在视而不见的玛利亚面前双手握着她的手。她的脸色又发白了?他注意到她又脸色发白了吗?
“今夜就留在这里吧,”他说,“就一次。”
他微笑。过去他曾微笑过吗?
“就一次?”玛利亚问。
皮埃尔的手这次到了尽头,碰到他妻子玛利亚的手。
“我是说我对这种不舒服还没有足够的体验,不像你说的那样畏惧它,玛利亚。”
玛利亚将身体稍稍离开餐桌,两手抓住椅子,闭上眼睛说:
“有一次,在维罗纳。”
她不看发生的事。在其他的嘈杂声中,克莱尔的声音清亮地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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