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十点半钟(5)

2025-10-09 评论

    “在维罗纳?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没睡好觉。”皮埃尔说。
    晚饭开始了。蜡烛的气味十分强烈,盖过了满头大汗的侍者们一桌桌送上的饭菜的气味。有人在喊叫,在提出异议。旅馆的女经理呼吁客人们理解,由于雷雨,她今晚的处境很艰难。
    这将是艰难的一夜
    “我喝了酒,”玛利亚说,“这一次我又喝了不少酒!”
    “连你自己都总是吃惊。”克莱尔说。
    大雨停了,在未曾预料的寂静中,玻璃天棚上雨水流淌的潺潺声显得欢快。朱迪特跑到厨房里去,被一位侍者带了回来。皮埃尔谈到卡斯蒂利亚地区,谈到马德里。他发现在这座城的圣安德烈阿教堂里有两幅戈雅的画。圣安德烈阿教堂坐落在他们进城时穿过的广场上。侍者端上汤。玛利亚让朱迪特喝汤。朱迪特满眼是泪。皮埃尔对女儿微笑。玛利亚放弃让女儿吃饭的希望。
    “我今晚不饿,”克莱尔说,“你知道,可能是由于暴风雨。”
    “由于幸福。”玛利亚说。
    克莱尔专心地观察餐厅的景象。她在那突然深思的表情后面微笑。皮埃尔板着脸,抬眼看玛利亚——和朱迪特一样的眼睛——玛利亚对着这双眼睛微笑。
    “人们早就期待这场雷雨,这阵凉爽。”玛利亚解释说。
    “是这样。”克莱尔说。
    玛利亚又开始努力让朱迪特吃饭。她成功了。朱迪特一勺一勺地吃着。克莱尔给她讲故事。皮埃尔也听着。餐厅的混乱稍稍缓解。但人们一直听见雷声,它随着风暴的或近或远而或强或弱。当玻璃天棚被闪电照亮时,总有一个孩子哭叫。
    晚餐在继续,人们谈论罗德里戈·帕斯特拉的罪行。有人在笑。和罗德里戈·帕斯特拉一样,谁在生活中不遇到这种简单干脆地杀人的处境呢?
    警笛仍在黑夜里响。当它们十分接近旅馆时,谈话声减弱了,人们在听。一些人抱着希望等待罗德里戈·帕斯特拉被抓获。这将是艰难的一夜。
    “他在屋顶上。”玛利亚轻声说。
    他们没有听见。朱迪特在吃水果。
    玛利亚站起身。她走出餐厅。他们单独待着。玛利亚说她去看看旅馆的建筑。
    旅馆里有许多走廊,大多是圆形的。有些走廊通向麦田。有些通向与广场切交的大道尽头。还没有人在睡觉。另一些走廊通向俯瞰城市屋顶的阳台。另一场骤雨又在酝酿中。地平线呈黄褐色,看上去十分遥远。风暴仍在扩大。你对今晚结束风暴不再抱希望。
    “风暴来得快也走得快,”皮埃尔说,“刹那间的事。你别害怕,克莱尔。”
    这是他说的。她的恐惧,她那受惊吓的青春具有无法抵御的魅力。玛利亚还不知道。这是几小时以前的事。
    屋顶上是空的。它们大概将永远是空的,虽然人们希望看到上面人头攒动。
    雨很小,但盖过了这些空屋顶,城市消失了。再什么也看不见。剩下的只是对臆想的孤独的回忆。
    玛利亚回到餐厅时,女经理宣布警察来了。
    “你们大概也知道,”她说,“我们城里今天下午发生了一件案子。我们很抱歉。”

    抱有希望或不抱希望
    谁也不需要自报身份。女经理为客人担保。
    六位警察从餐厅奔过去。另外三位警察去到围绕餐厅的圆形走廊。他们去搜查走廊两边的客房。只是搜查这些客房,女经理说。会很快的。
    “有人告诉我他在屋顶上。”玛利亚再次说。
    他们听见了。她声音很低。但他们并不感到惊奇。玛利亚不再坚持。餐厅里一片混乱。所有的侍者都是这个村里的人,都认识罗德里戈·帕斯特拉。警察也是本村的人。他们相互打招呼。服务停止了。女经理进行干预。在这里说佩雷斯的坏话可要当心。侍者们仍交头接耳。女经理大声下命令但谁也听不见。
    接着,渐渐地,侍者们说够了,客人们也逐渐恢复了平静,要求上完菜点。侍者继续服务。他们和客人说话。所有的客人都聚精会神地听侍者讲,盯着警察出出进进,他们感到不安,对搜查的结果抱有希望或不抱希望,有人还觉得罗德里戈·帕斯特拉天真得可笑。几个女人谈到十九岁就被杀是多么可怕的事,罗德里戈·帕斯特拉的妻子落到这个地步,今晚独自一人,独自一人待在市政厅里多可怕,她只是个孩子。然而在混乱中,大家都津津有味地吃着,吃的是侍者在混乱和愤慨中端上的食物。门在砰砰作响,是走廊的门。有警察穿过餐厅,在那里交错而过,手里端着冲锋枪,穿着皮靴,系着武装带,严肃之极,散发出一种令人恶心的湿皮革味和汗味。总有孩子一看到他们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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