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17)

2025-10-09 评论

    被老远洋海员迎合了航海嗜好的罗朗开怀大笑,脸涨得通红,视觉被苦艾酒灌得糊涂了。他挺着庄老板的大肚子,那种整天坐着的男人的大软肚子;他们只剩了个大肚子,身体的其他部分都像是从肚子里钻出来的,既没有大腿,也没有胸脯、胳膊、脖子。这些店老板坐在椅子上时成了一大堆。
    博西尔相反,虽然又矮又胖,可是丰满得像个蛋,结实得像个球。
    罗朗太太根本没有喝完她的第一杯,高兴得红光满面,眼睛发亮,看着他的儿子让。
    现在他心里达到快活的高xdx潮。这事办完了,已经签过字了,他有了两万法郎的年金。从他笑的样子,从他变得更嘹亮的说话声音,从他更干脆、更有把握看人的样子,都可以感到钱对人的份量。
    现在请就席了,当罗朗将胳膊伸出去请罗塞米伊太太的时候,他的妻子大声叫道:“不,不,老爹,今天样样都是为了让的。”
    在桌面上显出的是不同往常的奢华;让坐在他父亲位置上;他的刀叉前面,是一大把扎满了丝带的花束,大典礼上用的真花束,竖在那儿像是座挂满了彩旗的圆丘,两侧是四个高脚盘,一盘装的是出色的桃子堆成的锥体,第二盘是一个掼足了奶油的大蛋糕,上面盖着些糖溶制成的小钟,成了一个教堂式建筑的糕点,第三个盘子里是浸在透明糖浆里的凤梨片,而第四盘讲究得出奇,是从热带来的黑葡萄。
    “啊哟,”皮埃尔坐下时说,“我们庆祝阔佬让登基。”
    上过汤之后,送来了马德拉葡萄酒,大家都同时说起话来,博西尔讲他在圣-多明各时,一个黑人将军宴席上吃的一些名菜。罗朗老爹听着,一直想在这些话的中间插进去他一个朋友在麦东请的另一顿筵席的故事,在那顿筵席上的宾客,人人都病了十五天。罗塞米伊太太,让和他的母亲在规划去作一次郊‘游,并在圣-儒安午餐,他们对这次郊游预计会十分有趣。皮埃尔后悔没有在海边一家小饭店里单独吃饭,躲开使他心烦的这些喧闹和欢笑。
    他捉摸现在该如何才能找他弟弟,告诉他自己的顾虑,并且使他放弃这笔已经接受了,正在享受、井且早早就为之飘飘然了的财产。显然这会对他很艰难,但是得办。他不能犹豫,他们母亲的荣誉受到了威胁。
    一条大狼鲈上桌又将罗朗老爹引回了钓鱼的故事。博西尔讲述在加蓬、马达加斯加,尤其是在中国和日本海岸的惊险故事,在那儿那些鱼的奇形怪状,和居民一样。他讲那些鱼的形状是金色的眼睛,红色或者蓝色的肚皮,它们有像扇子样的怪鳍,尾巴剪得像新月,同时边讲边模仿,样子十分可笑,让所有的人听得连眼泪水都流了出来。
    只有皮埃尔显得不信,还嘀嘀咕咕说:
    “说诺尔曼人是北方的加斯科尼①人真有道理。”
    ①加斯科尼,为法国西南部的一个地区,民间传统认为这儿人好说大话。
    鱼上了以后是一道鱼肉香菇馅的酥饼,接着是烤鸡、生菜,青李子和皮蒂维埃的馅儿饼。罗塞米伊太太的女佣帮助上菜;随着饮酒杯数的增加,兴致也往上长。当第一瓶香槟酒的瓶塞蹦出来的时候,十分兴奋的罗朗老爹用他的嘴学那“噗”的一声,然而宣称:
    “比起手枪响来,我可是喜欢听这开瓶声。”
    变得火气越来越大的皮埃尔冷笑着回答说:
    “然而这一声对你可能更危险。”
    快醉了的罗朗老爹把他的满杯酒放到桌子上问道:
    “那是为什么?”
    好久以来他就愁他的健康:体重增加,眩晕,经常无法解释的不舒服。这位医生回答说:
    “因为手枪子弹很可能从你旁边飞过去,而这杯酒必然进到你肚皮里。”
    “那后来呢?”
    “后来它就烧坏了你的胃,损害你的神经系统,加重循环系统的负担,于是造成中风。这是像你这种体质的人都会受到威胁的。”
    这个老首饰商越来越厉害的醉态像是一下子风消云散了。他眼睛发愁,定定地瞅着儿子,想弄清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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