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在巴腊克这里两年了,你要记住!今天我不是最后一次到这里来。我会经常到这里来喝啤酒,或许可以给你出些主意,或者请你们的主人给你们自由。”
在他感激的目光注视下,我又回到了我的座位。我本应该告诉男孩,说他实际上已经自由了,因为总督已经禁止了蓄养奴隶。但我没有,因为知道这对男孩不会有什么用处。原来他们是兄妹!我很感动。这里有多少挚爱和亲情啊!普洛帮助嫦哥,为了不看到她受苦!他没有忘记自己的家乡,没有忘记他的人民和他的父母。他想回去,为此他在攒钱。但一般人是如何描绘这些黑人的呢?人们把他们摆到了什么地位上呢?一个白人男孩像黑孩子这么大年纪时,会有比这更深沉的感情吗?会如此正确地思考和行动吗?肯定不会!谁要是认为黑人是无可救药的,否认他们怀有更善良的情感,那他就不仅是对黑色人种犯下了罪孽,而且也对整个人类犯下了罪孽。
至于这个巴腊克,德文的意思是造福的奴仆!他的名字和他的行为是多么地不协调!我本想进一步去了解他,但在这里会过于惹人注意。如果我让他无所察觉,可能更有利于去帮助他们,因为我已经决定要想办法来帮助这两个孩子。我这个连回家的路费都不够的外国人能够帮助他们吗?巴腊克无权把孩子占为己有,并让他们为他干活赚钱,这是肯定的。他必须把孩子交出来,必要时我要到政府去进行交涉。
孩子属于哪个部族,现在已经确定无疑了,他们是东吉尤人,属于丁卡部落,他们也自称为嫦哥人,这个称呼在开罗变成了小姑娘的名字。丁卡族是白尼罗河一带最漂亮的人种,他们身材挺拔,眉眼灵活。所以男孩没有一般黑人孩子那种迟钝和木然的特征,也就不奇怪了。普洛如在德国学校读书,肯定不会比任何德国学生差的。
我默默地思考着这些问题,最后竟引起了穆拉德的注意。他问我为什么如此沉默寡言,我向他讲述了从他胡须的敌人那里听来的故事。他沉思了很久,最后我终于问他道:
“你是怎么看这个问题的?”
“我劝你不要插手这件事。你不仅会费很多力气、自寻烦恼,甚至会遭遇不测。”
“哦,奴隶制不是取消了吗?”
“只是在书本和文件里,实际上在有些地方仍然存在。没有任何官府会理会我的黑人是仆人还是奴隶。”
“如果我在一个具体的案子上拿出证据来,那么官府就会被迫处理此事的。”
“是的,但如何处理呢?我们就以埃及最高领导的家室为例吧。那个总督家里难道只有男女佣人而没有男女奴隶吗?你不要拐弯抹角地回答我,你只简单地回答说有还是没有!”
我无言以对了。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问题是很清楚的。你以为禁令公布以后,苏丹就不再贩卖奴隶了吗?或者你以为,大家都不知道每年有成千上万的黑人在尼罗河上被运往三角洲一带吗?人们只是睁一眼闭一眼,因为他们自己也需要黑奴。他们的女人需要佣人、内室守卫和女仆,但当他们找不到这样的人时,他们就去买。我劝你不要插手此事。”
可惜我不能说纳西尔没有道理,但我在情感上仍对他反感。
我几乎又要陷入先前的思虑之中,但另一件事又吸引了我的注意。在旁边胡同口出现了一个人,他的形像不可能不招人注意。他膀大腰圆,正当壮年,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一个力大无穷的人。这从他的脸上也可以看出,他有强有力的下巴、厚厚的嘴唇、高高的颧骨、宽宽的棱角分明的前额。他的面都显现出一种深铜色的光泽,这标志他的血管中流着黑色人种的血液。他身板挺直地迈着骄傲而缓慢的步伐走出胡同,径直向啤酒店走来。他的架势、他的表情、他的整个形像,都在以最清晰的语言告知:这就是我,谁能和我相比?在我面前你们都该跪在尘埃之中!
这个人立即引起我的极大反感,真是厚颜无耻。但这时我还不知道,我纯感觉上的反感有多么正确,当然更不知道,他和我之间命中注定还要发生多次严重的碰撞。
他来后,在座的所有人,除了少数例外,都站起身来,向他弓腰致敬,同时用手放在心、口和额头上。他以几乎看不出来的点头作为回答,然后越过众人,消失在多次提到过的那个后门中,同时向黑人小堂倌招了招手。我看到,小堂倌的脸上显出恐惧的神情。普洛转过脸看了他妹妹一眼,小姑娘迟疑地走了过来。我看到她眼中含着泪水,甚至发现她在颤抖。小堂倌拉着嫦哥的手,从后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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