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号屠场(19)

2025-10-09 评论

    毕利对轰炸北越没表示抗议,对轰炸带来的严重后果也不感到震惊,困为他早已经历过了。他只是同狮子俱乐部的成员会餐。
    他是该俱乐部的前任会长①。
    【①作者有意在此混淆过去和现在的界限。】
    在毕利的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只相框,框子里镶有一段祈祷文,以示他的生存之道,虽然他对活下去不那么热心。许多病人看了毕利墙上这段祈祷文后告诉毕利说:“它使我们想活下去了。”这段祈祷文是这样写的:上帝赐我以从容沉着去接受我所不能改变的事物;以勇气去改变我所能改变的事物;以智慧常能辨别真伪。
    毕利·皮尔格里姆不能改变的事物中还包括过去的、现在的和未来的。
    他这时被介绍给海军陆战队少校。介绍人告诉少校说,毕利是老兵,毕利的儿子是在越南作战的特种部队中土。
    少校对毕利说,特种部队正在从事伟业,他应当为自己的儿子感到自豪。
    “当然,那是当然啰!”毕利·皮尔格里姆说。
    毕利午饭后回家午休。他按照医生的吩咐,每天睡午觉。医生希望这会减少他的病痛:毕利常无缘无故的会黯然泪下。不过,谁也没有看见他哭过,只有医生了解底细。毕利总是暗地里掉泪,但没有夫哭,只是眼睛湿润了。
    毕利在埃廉市有一座可爱的具有乔治亚时代风格的住宅。他像克利萨斯①一样富有。他从来没有料到,一百万年都难以料到自己会如此荣华富贵。他还雇了五个配镜师在市广场商店中为他干活,每年净赚六万美元。此外,他拥有郊外54号公路旁的新“节日旅馆”的五分之一的资本,并拥有卖牛奶蛋糊冻的三个货摊的一半资本,这种冰凉的牛奶蛋糊像冰淇淋一样,给人以清凉的快感,但不像冰淇淋那样冷得使人舌头发麻。
    【①公元前6世纪小亚细亚吕底亚国的极富的国王。】
    毕利的屋里没有人。他的女儿巴巴拉快要结婚了,他的女儿和他的妻子已到市中心选购水晶饰品和银器。餐桌上留的一张条子是这么说的:没有仆人。人们对于家务事这种职业不感兴趣了。
    家里也没有狗。
    以前有一只狗,叫做斯巴特,但已经死了。就这么同事。毕利非常喜爱斯巴特,斯巴特也喜欢他。
    毕利走上铺有地毯的楼梯,进了他和妻子的卧室。卧室里糊了印花墙纸。有一张双人床,床旁有一张桌子,桌上摆了一只带有时钟的收音机,还放了电被子的调节器,以及一只开启拴在褥垫弹簧上的微震震荡器的开关。震荡器的商标叫做“魔指”。安放震荡器也是医牛出的主意。
    毕利摘下他的带有三焦距透镜的眼镜,脱掉上衣、领带和鞋子,关上百叶窗,拉好窗帘,然后在床罩外面躺下身来,但不能入睡,泪水夺眶而出,浸湿了被子。毕利打开“魔指”的开关,一边让震荡器轻轻摇着,一边饮泣。
    门铃响了。毕利下了床,透过窗户向前门台阶望去,看看是否有要人来访。下面有一个跛子。踱子走起路来一颠一簸,像毕利在痉挛症发作时的颠簸一样。痉挛使这个跛子跳舞般的一上一下地跳动,面部表情也随着改变了,仿佛他正在试图模仿各个大名鼎鼎的电影明星似的。
    另外一个跛子在街对面揿门铃。他拄着拐杖。他只有一只脚,身子撑在双拐之间,向下陷得很厉害,以至他的耳朵藏到两肩下面了。
    毕利知道这些跛子要干什么。他们在征订杂志,而这些杂志从来不会寄来的。因为这些推销员可怜巴巴,所以人们也就订了杂志。毕利两个星期以前,在狮子俱乐部听见一个演讲者谈到这个骗局,那人在“优良事务局”工作。那人说,凡看到跛子在街上征订杂志的人,应报告警察。
    毕利向街上望去,看见一辆崭新的汽车停在半条街以外的地方,有一个人坐在里面。毕利猜对了,他就是雇这些跛子干这种事的人,毕利想起这些跛子和他们的老板时便止不住伤心落泪。他的门铃这时一个劲儿地响着。
    他闭起了眼睛,然后又睁开来。他仍然在流泪,不过他已经又同到卢森堡了。他和其他许多俘虏排队步行着。寒风使他泪水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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