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号屠场(26)

2025-10-09 评论

    毕利咯咯咯地笑了,而且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接着毕利又成了中年配镜师,这次是在一个火辣辣的夏天星期日早晨打高尔夫球。毕利从来不去教堂。他正与其他三个配镜师打高尔夫球。毕利在草地上击了七次,而且轮到他把球打进洞去。
    距离洞有八英尺,他把球打进了洞。他弯腰取出球,太阳躲进云里去了。毕利忽然感到头晕眼花。当他清醒过来时,他已不在高尔夫球场上。他被带子系在一张黄色椅子上,坐在飞碟的一间白色的舱里。飞碟正向541号大众星飞去。
    “我在哪儿呀?”毕利·皮尔格里姆问。
    “被陷在另一团琥珀里,皮尔格里姆先生。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地球三亿英里,正飞向‘时间经线’,‘时间经线’会把我们在数小时而不是几个世纪之内带到541号大众星上去。”
    “我怎么——怎么到这儿来的?”
    “需要另一个地球人向你解释这个问题。地球人是伟大的解释者,解释这一事件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说明如何使其它的重大事件发生或避免发生。我是541号大众星的居民,看时间的长河如同你们看连绵的落矶山脉一样,一下子尽收眼帘,从始至终。它永不改变,它不需发出警告也无需解释,它只不过是时间。如果你一会接一会地看时间的话,你将会发现我们大家都如同我说过的——琥珀里的虫子。”
    “你这话在我听起来,好像你不相信自由意志。”毕利·皮尔格里姆说。
    “如果我不花很多时间研究地球人的话,”541号大众星上的居民说,“我就不会知道你说的‘自由意志’是什么意思。我访问了宇宙里住有生物的三十一个星球,研究了有关另外一百多个星球的报告,只有在地球上才侈谈什么自由意志。”

    毕利·皮尔格里姆说,在541号大众里生物看来,宇宙不像许多明亮的小点。他们能同时看见每个星星的过去、现在以至将来的去向。所以在他们看来,天空里充满了一条条纯净的、灿烂的光芒。他们也不把人类看成是两脚动物,而看成是大百足虫,用毕利·皮尔格里姆的话说,是“婴儿的腿在一端,老人的腿在另一端”的百足虫。
    毕利在去541号大众星的途中,想要些读物看看。他的劫持者把五百万部地球上的书录在微型胶卷上,但在毕利的座舱里无法投射放大。他们只有一本实在的英文书,将藏在541号大众星的博物馆里。这本书是苏珊·杰奎琳的《姑娘之谷》。
    毕利读了,认为它有些地方写得很好。书里人物自有他们的悲欢离合。但毕利不愿再重读那老一套的悲欢离合的故事,于是询问这儿有没有其它的读物可看。
    “只有541号大众星小说,恐怕你读不懂。”墙上的扬声器说。
    “不管怎么说,让我看一本吧。”
    于是他们给他送来好几本。书很小,十来本的体积也许只有一本描写悲欢离合的《姑娘之谷》那样大小。
    毕利当然读不懂541号大众星上的文字,但至少能看到书的版面是怎样设计的,一簇簇简洁的符号,由许多星号分开。毕利看了发表感想说,这一簇簇符号也许是电报。
    “正是的。”一个声音说。
    “是电报?”
    “在541号大众星上没有电报。不过你说得对:每一簇符号是一则简明而急迫的消息,描写一桩事态,一个场景。我们阅读这些符号并不按先后次序,而是一览无余的。所有的消息之间没有特定的联系,除非作者细心地进行加工。这样一下子读完以后,符号便在读者脑海里产生一个美丽、深刻和令人惊异的、活生生的印象。故事没有开头,没有中段,没有结尾,没有悬念,没有说教,没有前因,没有后果。我们的书使我们感到喜爱的是:一下子就看到许多美妙时刻的深奥道理。”
    一会儿工夫飞碟进入了一个“时间经线”。毕利被抛回到童年时代。他这时十二岁,同他们的父母站在大峡谷边缘的“明亮的安琪儿点”上,浑身簌簌直抖。这个人类的小家庭的全体成员正向一英里深的谷底目不转睛地张望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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