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号屠场(77)

2025-10-09 评论

    因此,她就是以这种自觉的,按医生规定的,对全面牺牲的表面的反对,又说了一遍:“不。”
    参议员一下子把埃利奥特的照片从壁炉架上扫了下去。“没有人可以责怪她,再去和那个我称之为儿子的醉鬼吉卜赛人睡一次吗?”他对他的最后那句形象化的粗话表示抱歉。“一个失去了希望的老年人有一种倾向,喜欢粗鲁而准确。我请求你可以原谅我。”
    西尔维亚低下了她那可爱的头,随即又将头抬起来了。“我不是这样看他的————一个醉鬼吉卜赛人。”
    “我确实就是这样看的。每次我必须看他的时候,我总是自己想:‘好一个伤寒病流行区啊!’不要怕伤害我的感情,西尔维亚。我的儿子根本就不配有一个正经女人。他自认倒霉,只配有妓女、托病开小差的、皮条客和小偷的假仁假义的忠诚友谊。”
    “他们没你想象中的坏,父亲。”
    “据我看,这正是他们投合埃利奥特胃口的地方,他们绝对没有什么好处可言。”
    西尔维亚,以前已经患过两次精神分裂症,以后又没有一个明确的理想,现在轻声地说着,就好像医生要嘱咐的那样,“我不想争辩。”
    “你不放弃为埃利奥特辩护?”
    “是的。如果我今天晚上对别的事情说不清楚,至少我要把这点说清楚:埃利奥特现在做的事是对的,他做的事是美好的。我只不过是不够坚强,或者是不够好,因而不能再呆在他的身边。错误在于我。”
    一种痛苦的漠然,然后一种无能为力的表情出现在参议员的脸上。“给我说一件埃利奥特所帮助的那帮人的好处吧。”
    “我说不上。”
    “我认为没有。”
    “这是个秘密。”她说了,被迫进行辩论,但祈求着辩论就此结束。
    参议员丝毫没有意识到他是多么无情,他继续追问下去。
    “现在这里都是朋友————也许你给我们讲讲这个伟大的秘密是什么。”“这个秘密就是,他们是人。”西尔维亚说。她一个人一人地扫视过去,想看出一点点理解的表示。绝对没有。她扫视的最后一张面孔是诺曼·姆沙利的。姆沙利给了她一个极其不合时宜的贪婪而色情的微笑。
    西尔维亚突然告退,走进浴室,哭了。
    现在,罗斯瓦特镇响起了雷声,吓得一条斑皮狗由于心理狂犬病从消防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到了街中心这条狗停了下来,发着抖。路灯很昏暗,而且相距又很远。其它的灯光仅有法院地下室的警察局门口的一盏蓝灯,消防站门口的红灯和造锯城肯迪食堂对街的电话亭的一盏白灯,这个公共汽车站同时也是食堂。
    霹雳一声。闪电使得所有的东西都成为蓝白色钻石的样子。狗跑到了罗斯瓦特基金会的门口,狂呔不停又狂抓不止。楼上,埃利奥特还在睡。他的那套半透明的晾干自挺的衬衫,挂在天花板的挂钩上,像个鬼影似的在晃荡着。
    埃利奥特只有一件衬衫。他只有一套衣服————一套邋遢的、双排扣蓝白条子衣服,现在就挂在厕所门把手上。这是一件缝制极好的衣服,尽管破旧,但仍然完好。这是埃利奥特早在一九五二年在新泽西州新埃及和一位志愿消防队员换来的。
    埃利奥特只有一双鞋,黑颜色。鞋上有一处龟裂。这是一次试验所造成的。埃利奥特有一次试验用约翰逊厂生产的“格洛!柯特”擦皮鞋哩。这是一种地板蜡,不用作擦皮鞋。一只鞋放在
    他的书桌上,另一只则在厕所里洗脸池的边缘上。每只鞋子里都塞了一只紫酱色尼龙短袜,且均有吊袜带在其上。在洗脸池边缘上的那只鞋里,袜子的吊袜带的一端浸在水里。由于神奇的毛细管作用,吊袜带和袜子会湿润了。
    这间办公室内唯一色彩鲜艳而又是新的东西,除了那些杂志上的画片不算,是一个大型的泰德箱,用作洗衣非常妙,还有一件黄色油布雨衣和一顶志愿消防队员的红帽盔,就挂在办公室的门附近的钉子上。埃利奥特是消防队的副官。他本可很容易就弄个队长或是主任当当,因为他是一个极为热心而且熟练的消防队员,而且他还给过消防队六辆新救火车。他坚持不要那个高于副官的职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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