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贝布拉身后的拉古娜、奥斯卡、菲利克斯和基蒂跳了出
来。奥斯卡带着他的铁皮鼓(145),拉古娜背着一个食物篮,菲利
克斯和基蒂爬到地堡的水泥顶上,开始在那里做杂技练习。
奥斯卡和罗丝维塔拿着小桶小铲在地堡旁边的沙里玩耍,
表示出他们互相爱恋着,还欢呼着取笑菲利克斯和基蒂。)
贝布拉:(全面地看了看地堡,懒洋洋地)请您告诉我,兰克斯上士,您原先的职业是什么?
兰克斯:画师①,上尉先生,不过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①德语里“画师”一词,既指油漆匠、粉刷匠,也指艺术画家。下文“刷平面的匠人”指油漆匠或粉刷匠。
贝布拉:您说是位刷平面的匠人。
兰克斯:也刷平面,上尉先生,但更多的是作艺术画。
贝布拉:你们听着,听着!这就是说,您努力步伦勃朗的后尘-,也许还有委拉斯开兹?
兰克斯:介乎两者之间。
贝布拉:天哪!那您有必要在这里搅拌水泥、夯实水泥、守卫水泥吗?——您本该参加宣传运动。战争画家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兰克斯:对于这个我可不内行,上尉先生。对于今天的趣味来说,我画得太倾斜了——上尉先生能赏上士一支香烟吗?
(贝布拉递给他一支香烟。)
贝布拉:您说的倾斜是指时新吗?
兰克斯:您说的时新又是什么意思呢?在他们带着水泥到来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倾斜是时新的。
贝布拉:是这样吗?
兰克斯:是的。
贝布拉:您颜料上得又浓又厚,甚至还用抹刀吧?
兰克斯:我也这样画。我用大拇指抹,完全自动化,把钉子和钮扣贴在中间,一九三三年以前有一段时间,我把铁丝网贴在朱砂上,获得了报纸的好评。现在它们还挂在一位瑞士私人收藏家家里,那是位肥皂厂老板。
贝布拉:这场战争,这场糟糕的战争!您今天竟然在夯实水泥!竟然为了修筑防御工事而出租您的才华!自然-,莱奥纳多①和米开朗琪罗在他们那个时代也干过这种事。在没有人委托他们画圣母像时,他们就设计军械,修筑城堡——
①指文艺复兴时代的巨匠莱奥纳多-达-芬奇。
兰克斯:您说的是!总有哪个地方会有空缺的。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总得表现自己。如果上尉先生愿意看看地堡入口处上方的装饰花纹的话,那么,这些就在我们眼前。
贝布拉:(作了彻底的研究之后)真惊人哪!多么丰富的形式啊!多么严谨的表现力啊!
兰克斯:可以把这种风格称作结构层。
贝布拉:你的作品,这浮雕或者画,有标题吗?
兰克斯:我方才讲了:结构层,依我之见,也叫倾斜结构层。这是一种新风格。以前还没有人搞过。
贝布拉:不过,正因为您是创造者,您应该赋予这部作品一个不会混淆的标题……
兰克斯:标题,标题有什么用?只有在要举办艺术展览并且编目录的时候,才需要标题。
贝布拉:您过谦了,兰克斯。您别把我当做上尉而当做艺术之友看待好了。要香烟吗?(兰克斯拿了一支。)您以为如何?
兰克斯:如果您这样表示的话,那太好了——兰克斯这样想过:当战争结束的时候。一旦战争结束了——以这种或者那种方式——地堡依然留存着,因为地堡始终会留存着的,即使其余的一切全都毁了。随后,那个时代就来到了!我是说,那些世纪就来到了——(他把方才那支烟塞进口袋里。)上尉先生,还能给支烟吗?多谢啦!——那些世纪来而复去,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但是地堡依旧存在,就像金字塔始终留存着那样。接着,晴朗的一天,来了一位所谓的考古学者,他暗自思忖:那时候,在第一次和第七次世界大战之间,那是个艺术何等贫乏的时代啊!死气沉沉的灰色水泥,时而在地堡入口处上方能看到出自业余爱好者之手的、笨拙的、乡土风的曲线——接着,他撞见了我的道拉四号,道拉五号,道拉六号,道拉七号,瞧着我的倾斜结构层,自言自语道:仔细看看。真有意思。我几乎想说,有魔力,咄咄逼人,然而渗透着智慧。在这里,一位天才,也许是二十世纪独一无二的天才,表现出了他自己,一清二楚,而且为了千秋万代——这作品是否也有一个姓氏呢?会不会有一个签名向我们透露这个大师是谁呢?——上尉先生如果仔细看去,脑袋倾斜,那便能看到,在粗糙的倾斜结构层之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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