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西斯·麦康伯短促的幸福生活(13)

2025-10-09 评论

  “行,”威尔逊说,“干得好,一共三条。”
  麦康伯象喝醉了酒那样兴高采烈。
  “你开了几枪?”他问。
  “只有三枪,”威尔逊说,“你打死了第一条公牛。最大那条。我帮你干掉那两条。害怕它们可能逃进隐蔽的地方。是你打死它们的。我不过帮补了一点儿罢了。你打得真棒。”
  “咱们上汽车吧,”麦康伯说,“我要喝点酒。”
  “先把那头公牛干掉,”威尔逊告诉他。那条牛跪在地上,愤怒地扭动它的脑袋,他们走近它的时候,它瞪着那双洼下去的小眼睛,狂怒地大声吼叫。
  “留神,别让它站起来,”威尔逊说。接着,他又说:“站在侧面,打它的脖子,就是耳朵后面那个部位。”
  麦康伯仔细瞄准它那巨大的、被狂怒折磨得扭动的脖子的正中心,开了一枪。枪声一响,脑袋就搭拉下来。
  “打得好,”威尔逊说,“打中了脊骨。它们长得挺好看,对不?”
  “咱们去喝点酒,”麦康伯说。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感到这么痛快过。
  麦康伯的妻子坐在汽车里,脸色煞白。“你干得真出色,亲爱的,”她对麦康伯说,“汽车开得真惊险。”
  “颠得厉害吗?”威尔逊问。
  “真吓人,我这一辈子从来没受过这样的惊吓。”
  “咱们都来喝点酒,”麦康伯说。
  “那敢情好,”威尔逊说,“先给你太太喝。”她接过扁酒瓶喝了一口纯威士忌,咽下去的时候,打了个冷战。她把瓶递给麦康伯,他随手递给了威尔逊。
  “真是刺激得吓人,”她说,“它折腾得我头痛得都要裂开了。可是我不知道你们可以从汽车上向它们开枪。”
  “没有人从汽车上开枪,”威尔逊冷静地说。
  “我是说,坐着汽车撵它们。”
  “这不合规矩,”威尔逊说,“可是咱们这么撵的时候,我倒是认为符合运动道德的。坐车越过旷野上的一切窟窿和别的碍手碍脚的东西打猎比步行冒的风险更大一点儿。咱们每一次开枪的时候,野牛要是想向咱们进攻也成嘛。每一次都给它机会。可是别跟任何人提这件事。这是不合法的,要是你想要闹清楚的话。”
  “依我看,这好象很不公道,”玛戈说,“坐着汽车去撵那些走投无路的大牲口。”
  “是吗?”威尔逊说。
  “要是他们在内罗毕⑿听到这种情况,会出什么事?”——
  ⑿内罗毕:原英国东非殖民地,现是已独立的肯尼亚的首都。

  “第一,我的执照会被吊销。第二,闹得挺不愉快,”威尔逊说,举起扁酒瓶喝了一口,“我就会失业。”
  “真的吗?”
  “是真的。”
  “嘿,”麦康伯说,这一天他头一回微笑,“她现在抓住你一个把柄啦。”
  “你的口才倒真帅,弗朗西斯,”玛戈·麦康伯说。威尔逊望着他们两个人。如果一个下流胚娶了一个骚母狗似的女人,他在想,他们生的孩子该有多下贱?他嘴里说的却是,“咱们丢了一个扛枪的人。你们注意到了吗?”
  “我的天,没有啊,”麦康伯说。
  “他来了,”威尔逊说,“他没出乱子。他准是在咱们离开头一条牛的地方摔下去的。”
  那个中年的扛枪的人一瘸一颠地走近他们,他戴着编织的便帽,穿着卡其短上衣、短裤和橡胶凉鞋,脸色阴沉,神情可怕。他走近来,用斯瓦希里语对威尔逊嚷着说话;他们全都看到那个白种猎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他说什么来着?”玛戈问。
  “他说头一条牛站起来,走进灌木丛去了,”威尔逊说,声音里没有一点表情。
  “啊,”麦康伯轻描淡写地说。
  “这么说,就要象狮子的事情那样了,”玛戈充满着企望说。
  “跟狮子的事情一丁点儿也不象,”威尔逊告诉她,“你还要喝一点吗,麦康伯?”
  “好吧,谢谢,”麦康伯说。他料想自己重新会有关于狮子那样的感觉,想不到却没有。他这一辈子头一回完全没有恐惧的感觉。他不但不害怕,反而明显地感到兴致勃勃。
  “咱们去看一看第二条公牛,”威尔逊说,“我会通知驾驶员把车停在树荫下的。”
  “你们去干什么?”玛格丽特·麦康伯问。
  “去看野牛,”威尔逊说。
  “我也去。”
  “走吧。”
  他们三人走到第二条野牛躺着的空地上,它显得黑黪黪,身躯庞大,脑袋搭拉在野草上,一对大犄角叉得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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