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奈厄布拉勒上面曾碰到过的一个人,你们大概认识吧,”一个白胡子老人说,“他是个男人,却被叫做姑妈。”
“你也许是说‘杜乐姑妈’吧?”另一个人探问道。
“是的,我说的就是他。你也遇到过他吗?”
“是的,有一次。那是在得梅因,在一家旅店里,他在那里的出现引起了很大的轰动,男女老幼都取笑他。特别是有一个人,他让人家不得安宁,直到杜乐抓住他的腰部把他扔出窗外。此人没有再进来。”
“我非常相信姑妈会做得出来,并为此而高兴。杜乐喜欢开玩笑,人家取笑他,他不反对。但是开玩笑不要越过一定的界限,不然他就会给人颜色看。再说,谁要是严重地侮辱他,我会亲自把他打翻在地。”
“你,布伦特尔?为什么?”
“因为我要感谢他救了我的命。我与他一起被苏族印第安人①俘获。我跟你们说吧,当时要是没有他的帮助,我就要被那些人送进天国啦。对付几个印第安人,我并不害怕。身处逆境时我也不爱啜泣。当时没有希望,我真的看不到出路。这个杜乐可是个无与伦比的机灵鬼。他让印第安人上了大当,使他们无法睁开眼睛看东西,于是我们就溜之大吉了。”
①据称,这个部族的印第安人体格健美而好斗。
“这是怎么一回事?怎样发生和经过的?你说说吧!”
“倘若你们觉得合适,我宁可闭口不说。讲述一件我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角色的事情,并不是件开心的事。我这样跟你们说就够了:今天我在这儿吃雄鹿,吃得津津有味,这我得感谢‘杜乐姑妈’。”
“那你必定曾陷入到水深火热的困境了。年长的密苏里人①布伦特尔,以西部男子著称,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尚有办法可想,他准能想出一个办法来。”
①属于现已灭绝的北美印第安民族。
“可当时我没有想出来。我几乎是站在刑讯柱旁。”
“这当然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刑讯往这玩意儿,实在是一个该死的发明!每当我想到这个词的时候,我就对印第安的小子们恨之入骨。”
“那你就是不懂得你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谁憎恨印第安人,谁就是错误地判断他们,就是没有好好地想过,红种人忍受过多大的痛苦。假如现在有某个人来把我们从这儿撵走,你怎么办?”
“进行自卫,本该如此,或者付出生命的代价。”
“难道这个地方是属于你的吗?”
“我压根就不知道它属于谁。但我确实没有付钱买它。”
“四周围的所有地方都属于印第安人。他们的地方被别人抢走,于是他们起来自卫,你就这样谴责他们吗?”
“哦,你说的倒是对的。但红种人必须退让,必须灭绝。这是毫无疑问的。”
“是的,他们将灭绝,因为我们杀死他们。这就是说,他不可以教养,所以就得死绝。文明不能一蹴而就,不是像子弹从抢膛一射出就可击中,就可以获得。这需要时间,需要很多时间。我对此了解得不是十分清楚,但我认为,这需要数百年时间。我们给了红种人时间吗?要是你把一个六岁的孩子送进学校,几个星期后他还未成为教授,你就对他拳打脚踢吗?我们对待印第安人大概如此。我不想替他们辩护,因为我从中一无所获。我在他们中碰到的好人起码像在白人中碰到的一样多,甚至还要多。现在我失去了美好的家园和家庭,得作为一个年迈的白发苍苍的老人在西部地区四处乱走,这我得怪谁呢?怪红种人还是白人?”
“这我可是无法知道的。这事你还从未谈过。”
“一个正派人宁可把这类事情埋藏在自己心里,也不想去谈论它。我要谈的只有一个人,从我身边逃脱的最后一个人,他是一个团伙剩下来的,又是这个团伙的首领,最最坏的家伙!”
老人咬牙切齿地、慢慢地讲述,仿佛每个词他都想要强调一下
他这样说话提高了大家的注意力,人们围拢得更紧,请求地注视着他”,却又什么都不提问。他向火堆凝视一会儿,用脚捅着燃烧的木柴,仿佛他只对自己说话。“我没有枪杀、没有捅死他们,而是打死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打。我要把他们活生生地折磨死,使他们像我的家庭,像我的妻子和两个儿子那样死去。他们是六个人。其中的五个我已在短时间内干掉了。第六个溜掉了。我走南闯北追捕他,直到看不见他的踪影为止。我虽然还没有再见到他的足迹,但他仍然活在人世,因为他比我年轻,年轻得多,因此我推测,我这双老眼睛在永远闭上之前还会见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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