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中的将军(33)

2025-10-09 评论

    码头上,何塞?帕拉西奥斯看到很多因使用龙胆汁涂点天花而满是斑点的面孔。在马格达莱纳河下游一带,天花是一种顽固的地方病,自从马格达莱纳河战役期间天花给解放者部队士兵造成了死亡后,同胞们惧怕天花甚于惧怕西班牙人。从那时起,考虑到天花仍在继续流行,将军争取到让一位路经这里的德国博物学家稍作停留,请他用在人体上接种牛的天花痘里流出的浆液的方法,使这里的居民获得免疫能力。但是,由于天花引起的死亡人数如此之多,最后谁也不想知道人们呼之为牛药的这种药是什么东西了,很多母亲宁愿承受自己孩子传染上这种病的危险.而不愿冒采取预防措施可能产生的危险。但将军接到的那些官方报告使也以为天花之灾已正在被降服。所以当何塞?帕拉西奥斯提醒他人群里那么多人脸上都涂着紫药水时,他的反应是厌恶多于惊讶。
    “只要下级为了讨好我而继续撒谎,事情将永远是如此。”他说。
    他没有在码头上迎接他的人面前流露出他内心的痛苦,而是向他们扼要地介绍了有关他辞职的风波和圣菲的混乱状况,他再三强调要一致支持新政府。“没有别的出路”,他说,“要么团结一致,要么无政府主义”。他表示走了就不再回来了,这倒不是为他那人所周知的虚弱多病的身体寻求好转的可能,而是因为别人的不幸给他造成了这么多痛苦,他需要休息。但他没有说什么时候动身.也没有说去什么地方,而是文不对题地重复说他还没有接到政府发给的出国护照。对于蒙波克斯20年来给予他的荣誉,他向他们表示感谢,并请求他们除了“市民”以外,不要再授予他别的称号。
    当人群蜂拥般涌进教堂时,圣母受孕教堂仍然披着治丧的黑纱,空气里还散发着葬礼上所用鲜花和烛芯的气息。坐在随从席上的何塞?帕拉西奥斯发觉将军在座位里不太好受,相反,长着漂亮的狮子般卷发的混血儿市长,紧挨着他纹丝不动地坐在那里,怡然自在。费尔南达这位以其美洲土生土长的女性风姿给西班牙宫廷造成巨大麻烦的本胡梅亚的遗孀,借给了将军一把檀香扇,以帮他抵御仪式过程中困倦的侵袭。他无望地摇动着扇子,勉强感受到一丝令人宽慰的气息,直至后来热得使他连呼吸也觉得困难起来,他才附在市长耳边低声说道:“请相信我,我不配受此折磨。”
    “人民的爱是有代价的,阁下。”市长答道。
    “不幸得很,这不是爱,而是猎奇”,他说。
    感恩诗似的仪式结束后,他深深一鞠躬向本胡梅亚的遗孀道别,并把扇子还给了她。后者试图把扇子再给他。“请给我点面子,作为一个如此爱您的人的心意留作纪念吧,"她对他这样说。
    “可悲的是,夫人,留给我回忆的时间己不多了。”他说。
    在由圣母受孕教堂去使徒圣佩德罗学校的这段路上,教堂神甫坚持以圣周用的华盖为他遮热避署。学校是座两层楼的宅第,寺院式的回廊里挂满了蕨类植物,房子的后面,是座阳光灿烂的果园。带有拱门的回廊,在那几个月里,即使在夜间,也不能住人,因为河面上吹来的阵阵微风有害于人体的健康。紧挨着大厅的那几个房间,由于厚厚的墙壁系用灰石砌成,整天都被保持在一种秋日的凉荫之中。
    为了把一切预先准备好,何塞?帕拉西奥斯提前来到了这里。给将军预备的卧室,墙壁是刚刚用扫把蘸石灰水粉刷的,显得粗糙不平,房间的光线很暗,因为只有一个朝着果园的绿色百叶窗。何塞?帕拉西奥斯让把床调了个位置,让对果园的窗子靠近床的尾部而不是床头,这样将军可以看见金黄色的番石榴树并享受着扑鼻的芳香。
    将军由费尔南多扶着,在圣母受孕教堂神甫的陪同下来到了圣徒佩德罗学校,神甫同时也是该校的校长。他一走进卧室门,就把背靠在墙上,窗沿上放着一个加拉巴木瓢,里面的番石榴散发出的香味使他感到意外,这种诱人上当的芳香充满了整个房间。他就这样倚在那里,两眼紧闭,呼吸着使他忆起心碎往昔经历的异香,直到精疲力竭。接着,认真细致地察看了房间的各个角落,好似每件东西对他来说都是个新发现.卧室里除了一张带天棚的床外,一个桃花心木的衣柜,一个同样木质、台面为大理石的床头柜,还有一张红天鹅绒护面的安乐椅。靠窗的墙壁上,挂着一个有着罗马数字的八角形壁钟,指针停在一点零七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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