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年月(113)

2025-10-09 评论

    现在,图拉用双手取下假发,而我则必须躺到用刨花铺成的床上去。她用编织起来的被子盖在我身上。这床被子全是特别长的刨花,是伙计维施内夫斯基从长木料上刨下来的。我是病人,所以必须觉得自己是在生病。本来嘛,我做这种游戏,年龄显得太大了。可是图拉喜欢当医生,更何况有时候生病也给我带来乐趣。我沙哑着嗓子说:“大夫先生,我觉得自己病了。”
    “我不信。”
    “可是大夫先生,我到处都不舒服。”
    “哪儿是到处?”
    “到处,大夫先生,到处!”
    “这一次是脾脏吗?”
    “脾脏、心脏和肾脏。”
    图拉用放在薄木片被子上的手触诊道:“那么您患的就是糖尿病。”
    现在我不得不讲:“我还发烧哩。”
    她已经在拧我这个胖小子了:“这儿?是这儿吗?”
    按照游戏规则,而且也因为真的很痛,我叫了起来。现在,我们又换了一个花样来重复这种游戏。图拉可以钻进薄木片被子里去,因为她生病,所以我必须把我的小拇指放在她嘴里测温度。现在,就连这个游戏也完了。我们玩了两次相互瞅着、不准眨眼睛的游戏。图拉又赢了。因为没想出别的游戏来,所以我们现在又玩一次不讲话游戏。图拉赢了一次,现在我赢了,因为图拉在做游戏时打破了沉默。她从呆板的、光线由下往上照着的脸上,用十根皮薄如纸的淡红色手指发出嘘声:“有人在屋顶上爬,听到了吗?”
    她吹灭了蜡烛。我听见木材仓库屋面油毛毡的嚓嚓声。这是一个很可能是穿着胶底鞋、走起路来一步一顿的人干的。哈拉斯已经在发出狺狺声。胶底鞋顺着油毛毡一直走到屋顶边缘。我们——图拉在前面——顺着相同的方向,往厚木板上爬。他正好站在狗舍上面。我们在他下面,在屋顶和码起来的厚木板之间只有很小的空间。他坐着,让双腿在檐沟上面晃来晃去。哈拉斯仍然在下面发出狺狺声。我们透过屋顶和仓库边缘之间通风的裂缝偷看。图拉的小手可以穿过裂缝拧他的这一只或者那一只腿。现在,他低声说道:“听话,哈拉斯,听话。”我们没看见那个低声说“听话,哈拉斯,听话”和“你趴下,趴下”的人,只看见他的裤子;但是,他背对一弯新月而投到院子里的那个影子,我敢打赌,那是瓦尔特-马特恩的影子。
    马特恩扔到院子里的是肉。我对图拉耳语道:“肯定是投毒。”可是,图拉一动也不动。现在,哈拉斯用嘴碰肉块,而这时,马特恩在屋顶上给下面的狗打气:“现在吃呀,吃呀,吃呀!”哈拉斯扯着肉块,把它抛开。尽管它是一条老狗,已经有十三年零几个月的狗龄,但它并不想吃,它想玩。
    这时,图拉从屋顶与仓库墙壁之间的缝隙里不止一次轻声地说,更确切地讲,是用平常呼唤“哈拉斯”的声音说:“抓住,哈拉斯,抓住!”而我们的哈拉斯先是歪着脑袋,然后才狼吞虎咽,吃了一块又一块。
    胶底鞋在我们头上嚓嚓嚓地匆匆穿过屋面油毛毡,朝邻近的院子走去。我敢打赌,这就是他。如今我知道:这就是他。
    亲爱的图拉:
    我们带着你的钥匙走进屋子。哈拉斯还要吃肉,没有像往常那样跟着我们跑。在楼梯间,我拍掉身上的锯末,缠住你不放:“为什么让哈拉斯吃肉,为什么?”
    你在我前面,在离我一层楼的地方说:“它并没有听他的话呀,是不是?”
    我在你后面十级台阶远的地方说:“可要是里面有毒呢?”你站在已经比我高了一个楼梯平台的地方说:“那它就死了。”
    我隔着拾级而上的楼梯扶手说:“可是为什么?”
    “就是为这个!”图拉带着鼻音笑着走了。
    亲爱的图拉:
    我无牵无挂地睡了一夜,没有做特别的梦。第二天,我父亲把我叫醒。他非常伤心地哭着说:“我们可爱的哈拉斯死了。”就连我也哭了起来,赶忙穿上衣服。兽医来了,出具了一个证明:“该狗本来还可以活三年,真可惜。”我母亲说:“这个演员过去是共产党,老在院子里逛来逛去的。这件事不是他干的,还有谁?”当然,她是边说边哭。有人怀疑费尔斯讷-伊姆布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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