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行德又来看望朱王礼。朱王礼刚从战场上回来,铠甲还没有来得及解下来,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休息。这是一个少有的无风的晴天,秋天的阳光懒洋洋地照在庭院里。饮茶毕,他将铠甲脱去。天气有点燥热,朱王礼又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脱下来。娇娇灵巧地转到他身后,帮他脱衣。
“这是什么?”
突然,娇娇问道。行德朝她那边看去。娇娇一只手上搭着朱王礼的衣服,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串项链。行德见到朱王礼的目光慢慢地转向了娇娇。当他看清了娇娇手中的东西时,他的脸色大变,厉声吼道:
“放开它!”
娇娇吓得连忙将项链放到桌子上,呆呆地看着朱王礼,一句话也不敢说了。朱王礼从桌子上拿起项链,进到内室去了。当他回来时,已经恢复了平静,还是轻声细气地呼唤着娇娇,让她去泡茶。
行德回到自己的公馆时,一整天心情都无法平静下来。朱王礼的项链与自己的那一条不是一模一样的吗?行德只看了娇娇手里拿着的项链一眼,就足以判断出它与自己的那一条完全相同。行德回忆起,回鹘王女生前有两条相同的项链,其中的一条现在在自己手中,另外一条看来是在朱王礼那里了。如果真是如此,朱王礼又是怎样弄到手的呢?难道她会像当初赠送给自己一样,又将另一条项链送给别人吗?也许是朱王礼从她手中抢过去的吧?
行德百思不得其解,而又无法排遣。他考虑再三,看来除了问朱王礼本人之外,没有其它的办法可以搞清楚这个问题。直到夜深,行德才从这种冥思苦想中渐渐解脱出来。其实,问题的根本还是在于那串项链的出处。从中可以看出朱王礼当初对回鹘王女的情份,以及他至今对她仍然不能释怀。当然,此中细节,外人就不得而知了。话说回来,自己又未必有这个权利要知道那些细节。的确,她曾与自己有约在先,但是自己后来并未守约如时归来。尽管如此,那女子还是为了向自己表明心迹,从甘州城上跳下,“一死以报君恩”。难道这一切还不够吗?至于其它的事情,大可不必再加深究了。
行德到头来并没有向朱王礼问起他与那个回鹘女子的关系,也没有再提起那条项链的事。不管那条项链是她的,或者不是她的,已经与他和那女子之间毫无干系了。
自从“项链事件”以后半月有余,尉迟光又突然来到行德的公馆。尉迟光这次是从兴庆回来,只在瓜州住两三天就又要去沙州。算起来,至今也有一年未通音信了。
尉迟光来访的时候已近黄昏,太阳落山,寒气四起。尉迟光还是那副凶悍的样子,目光锐利,咄咄逼人。行德让他坐下说话,他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一张椅子上,张口就言明,今天不问个明白是不会回去的,接着又说:
“你那串项链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我的眼光不会错的,那不是一串普通的玉珠,而是于阗玉中的极品,月光玉!我闯荡江湖多年,走遍河西各地,到手的玉石不算少数,但是看到这样的珍品也是第一次。我并不是要夺人所爱,那串玉珠放在你手里也可以。我是想搞到另一串。”
“还有一串?”
尉迟光的话使行德大惊,他不由得大声问道。
“是的,应该还有一串。告诉我,还有一串在哪里。我一定要弄到手。我这个人想要的,从来都是一定要弄到手的。这种项链肯定是有一对的,还有一串在谁的手中?”
“我也不知道。”
行德答道。
“你不会不知道。你只说你这一串是从谁手中得到的,到底是谁,你说呀!”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
尉迟光凶像毕露,但是很快又收敛了语气,说道:
“何必如此呢,好歹我们也一起走了一趟兴庆,不算兄弟也算是个朋友吧。”
“反正我不知道。”
“这么说来,你的项链难道是偷来的?”
“不知道。”
尉迟光终于不耐烦了,脸色一变,大声喝道:
“你不要不识抬举,我尉迟光还从来没有这样低三下四地求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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