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常升起(20)

2025-10-09 评论

  “哎呀,真不得了。”
  “完全穿透了。”
  伯爵把衬衣塞好。
  “在哪儿受的这些伤?”我问。
  “在阿比西尼亚。我当时二十一岁。”
  “你当时干什么呀?”勃莱特问。“你在军队里?”
  “我是去做买卖的,亲爱的。”
  “我跟你说过,他是我道中人。我说过没有?”勃莱特扭过头来问我。“我爱你,伯爵。你真可爱。”
  “你说得我心里美滋滋的,亲爱的。不过,这不是真情。”
  “别蠢了。”
  “你瞧,巴恩斯先生,正因为我历经坎坷,所以今天才能尽情享乐。你是否也是这么看的?”
  “是的。绝对正确。”
  “我知道,”伯爵说。“奥秘就在其中。你必须对生活价值形成一套看法。”“你对生活价值的看法从来没有受到过干扰?”勃莱特问。“没有。再也不会啦。”“从来没有恋爱过?”“经常恋爱,”伯爵说。“谈情说爱是常事。”“关于你对生活价值的看法,恋爱有什么影响?”“在我对生活价值的看法中,恋爱也占有一定的位置。”“你没有任何对生活价值的看法。你已经死去了,如此而已。”
  “不,亲爱的。你说得不对。我绝对没有死去。”
  我们喝了三瓶香槟酒,伯爵把篮子留在我的厨房里里。我们在布洛涅森林一家餐厅里吃饭。菜肴很好。食品在伯爵对生活价值的看法中占有特殊的位置。跟美酒同等。进餐的时候,伯爵举止优雅。勃莱特也一样。这是一次愉快的聚会。
  “你们想上哪儿去?”吃完饭,伯爵问。餐厅里就剩下我们三个人了。两个侍者靠门站着。他们想要回家了。
  “我们可以上蒙马特山,”勃莱特说。“我们这次聚会不是挺好吗?”
  伯爵笑逐颜开。他特别开心。
  “你们俩都非常好,”他说。他又抽起雪茄来。“你们为什么不结婚,你们俩?”
  “我们各有不同的生活道路,”我说。
  “我们的经历不同,”勃莱特说。“走吧。我们离开这里。”
  “再来杯白兰地吧,”伯爵说。
  “到山上喝去。”“不。这儿多安静,在这里喝。”“去你的,还有你那个‘安静’,”勃莱特说。“男人到底对安静怎么看?”“我们喜欢安静,”伯爵说。“正如你喜欢热闹一样,亲爱的。”
  “好吧,”勃菜特说。“我们就喝一杯。”
  “饮料总管!”伯爵招呼说。
  “来了,先生。”
  “你们最陈的白兰地是哪年的?”
  “一八一一年,先生。”
  “给我们来一瓶。”
  “嗨,别摆阔气了。叫他退掉吧,杰克。”
  “你听着,亲爱的。花钱买陈酿白兰地比买任何古董部值得。”
  “你收藏了很多古董?”
  “满满一屋子。”
  最后,我们登上了蒙马特山。泽利咖啡馆里面拥挤不堪,烟雾腾腾,人声嘈杂。一进门,乐声震耳。勃莱特和我跳舞。舞池里挤得我们只能勉强挪动步子。黑人鼓手向勃莱特招招手。我们披挤在人群里,在他面前原地不动地踏着舞步。
  “你合(好)?”
  “挺好。”
  “那就合(好)罗!”
  他脸上最醒目的是一口白牙和两片厚嘴唇。
  “他是我很要好的朋友,”勃莱特说。“一位出色的鼓手。”
  乐声停了,我们朝伯爵坐的桌子方向走去。这时又奏起了乐曲,我们又接着跳舞。我瞅瞅伯爵。他正坐在桌子边抽雪茄。音乐又停了。
  “我们过去吧。”勃莱特朝桌子走去。乐声又起,我们又紧紧地挤在人群里跳着。“你跳得真糟,杰克。迈克尔是我认识的人中跳得最好的。”
  “他很了不起。”
  “他有他的优点。”
  “我喜欢他,”我说。“我特别喜欢他。”
  “我打算嫁给他,”勃莱特说。“有意思。我有一星期没想起他了。”
  “你没有给他写信?”
  “我才不呢。我从不写信。”
  “他准给你写了。”
  “当然。信还写得非常好。”
  “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我怎么知道?等我办完了离婚手续吧。迈克尔想叫他母亲拿钱出来办。”
  “要我帮忙不?”
  “别蠢了。迈克尔家有的是钱。”
  乐声停了。我们走到桌子边。伯爵站起来。
  “非常好,”他说。“你们跳起舞来非常非常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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